她这样说完,奚娴便忽然像是怀春的少女,用猫儿讨食一般的眼神看着她,还有细软微哑的嗓音“姐姐会不会、会不会嫌弃我”
“我生了孩子,又长得不好看了,她会不会对我失望”
“不好看的话,就配不上姐姐了,如果我抱她,就像是玷污了纯净的天上之水”
奚娴说到最后,眼里慢慢泛起细碎的波澜,歪着头看着春草,小声道“姐姐是那样洁净高傲的人啊,你大概从来不知道。以前我想亲近她,也会被她折断手腕的”
春草不得不说道“娘娘,您的姐姐这样爱你,一定不会的。”
甘愿为您而死。
不,不是甘愿的,或许是不得不。
因为那药的剂量实在太多了,娘娘生产的时候,出了那么多的血,满屋子都是血腥味,那药味顺着满屋子的空气被吸入鼻腔
任凭是谁,没有防备的话,都会动弹不得的。
那可是,能够毒晕一头猛兽的剂量,所以即便不甘愿,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至少奚娴不知道自己多食了,那些人哪里这样在乎她的身子,只要能杀了皇帝,那就达成了最终的夙愿罢了。
春草这样想着,略带讽刺,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却稍纵即逝,即便是距离她最近的奚娴都无法察觉。
很快,奚娴便在春草的陪伴之下,把自己梳妆打扮起来,乌黑的丝别梳成温婉而秀丽的髻,头上插着姐姐戴过的羊脂白玉簪子,一张脸抹了玉容膏,变得素白而晶莹。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还是不太满意,捏了捏耳垂思索道“不行呀,姐姐喜欢俏皮一些的装束,这样的话,她不会太高兴的。”
于是春草不得不将奚娴头上的髻拆解下来,再为她换上喜气一些的簪子,眉间贴上了嵌着珍珠的花钿。
这样喜气的颜色,却令奚娴莫名觉得烦躁,所以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自己髻上的绸缎,一把扯了下来,连带着撕下小块的髻,上头沾着丝丝点点的血迹和血肉。
即便像是春草这样沉默而处变不惊的人,都会被惊吓到,甚至微微睁大了眼瞳,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端正而表面的笑容。
“您不喜欢的话,还有别的样式哦,长安城时新的髻,宫墙外的贵妇人都这么簪戴,这几月您的姐姐也并没有出过宫,或许她没有见过吧,所以您这样打扮的话,看上去会很新鲜呢。”
奚娴听到这样的说辞,若有所思的笑了,她轻声细语,像个优雅平和的贵妇人道“嗯,那就麻烦你了,春草。”
她把手上沾血的丝给扔在一旁,面上的神情毫无所谓,甚至不觉得那块流血的头皮还在紧绷疼。
春草刻意将受伤的地方掩盖了过去,为奚娴梳了一个独特而清纯的髻,乌黑的丝间簪了一对珍珠华胜,髻似拧旋,又像灵蛇。
可是奚娴还是不怎么满意。
她想要继续伸手残害自己的头,却被春草迅阻止,并且为她小心翼翼的拆下了固定住的华胜。
这么漂亮的头,还有完美的身体和脸蛋,可不能被主子自己毁掉了。
春草对于奚娴,有一种莫名的执拗啊。
过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了,奚娴仍旧并没有决定好到底梳甚么样的髻,于是犹豫了一下,低头沉默半晌,沙哑说道“我我还是明天再去见姐姐罢。”
“今日去的话,说不定叨扰她歇息了。”
春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点头道“您的考虑十分周全。”
于是奚娴又坐在窗边呆,拨弄着自己指甲上镶嵌的金玉,一点一点抠着,直到把指甲拨得鲜血淋漓,然后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慢慢咧到耳根。
真是的,为了见到姐姐,她实在付出了太多的精力。
希望姐姐莫要把她赶走才是。
奚娴夜里盗汗,又睡不好,甚至害怕自己睡不好的话,面色也会变得很差,这样又不配见到姐姐了。
奚娴第二日,又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时间越过越快,令她变得有些焦虑。
很快便忽然起身,决定就这样披着头去见姐姐。
这样看上去比较清爽,从前姐姐也喜欢这样穿戴的。
奚娴的面容上缓缓爬上粉嫩的血色,提着裙摆一刻不停的往外走,外头的宫人纷纷与她行礼,却被春草打了回去。
奚娴沿着回廊跑着,却越走越慢,直到侧殿之前,她的脚步已经很迟缓了。
顿了顿,奚娴回过头,略显局促茫然的看着春草,长被风吹得微散了,才慢慢道“我,看上去是不是,胖了是不是比从前老了。”
春草不希望主子再这般折腾下去,于是安抚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美貌。”
奚娴听罢,杏眼看着春草许久,才慢慢点头,然后迟疑着踏入了幽暗的宫殿。
里头和外面的清朗风光,完全背道而驰。
阴冷的,黯淡的,昏黄的,除了四角的鱼油灯,全然没有了别的光彩。
奚娴甚至,恍惚间能闻见一点血腥味,被浓重的檀木香覆盖住,就像是她生产那天一样的浓郁。
她忽然有些惶恐,捏着自己的长,在润白的指尖绞着,一圈一圈的打转。
她想了想,又安心了起来。这么昏暗的话,姐姐一定没法看见她的憔悴了。
微风吹起床幔,奚娴看到稍远处重重纱帐间躺着一个人,似乎穿着素白的长裙,边缘绣着朵朵盛开的雪莲花,漆黑的长从床榻上逶迤稍半,身材纤细而瘦削。
比从前要瘦了太多。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