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崇拜的眼神和语气,让姜南橘一度觉得,她认识的纪景安与他们口中正在谈论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她面前,纪景安是情绪化这三个字的代言人,从不刻意隐藏情绪,开心的时候毫不吝啬嘴角的笑意,生气的时候也是生怕姜南橘看不出他生气了似的,由着自己的性子发泄出来,不知收敛。
实验结束时,天色渐黑,很少加班的姜南橘难免有些不习惯。
而对于周泽彦和学生们来说,起早贪黑已是家常便饭。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收拾东西,互相招呼着去吃夜宵,那精力旺盛的模样,恨不得吃完还能再回来做一波实验。
周泽彦也看出姜南橘的疲倦,他让学生们先走,不用等他,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仪器,锁好实验室的门。
“姜老师,你家住哪儿,怎么回去?”
“我住附近,走路回去就好。”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不介意的话可以坐我车回去,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
姜南橘裹紧了大衣,依言站在楼下等,几分钟之后周泽彦蹬着他的两轮豪车出现了,他长腿一撑,停在她面前,十分热情地招呼:“姜老师,上车吧。”
哦,原来是自行车。
她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在她的认知范围里,男生的自行车后座,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位置,通常只留给他喜欢的姑娘。
因为有一种青涩美好的校园恋爱,就叫做“自行车后座上的爱情”。
周泽彦见她没动,又打趣道:“那要不然我骑车,你在后面追,算了,这种画面光想想就觉得十分不美好。”
他笑着跳下车,姜南橘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眼角一弯,嘴角上扬,嘴边呼出薄薄的白气。
“终于笑了。”周泽彦说,“从上午见面到现在,第一次看到你笑,真不容易。走吧,我也不骑车了,我们一起走。”
周泽彦推着车,姜南橘走在他旁边,两个人一路走着,倒也不觉得尴尬拘束,她甚至有点替身边这人庆幸,选择了老师这份职业,不然着实浪费了他的口才。
他说:“我家就在学校那边的家属区,所以我从小就在校园里长大的,把科技大学附属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读了个遍,身边同学就没换过。长大之后一门心思想着离开这里,去追求点新鲜刺激的东西,没想到真的离开了几年,却又拼了命往回投简历,好在最后还是回来了。”
姜南橘话不多,也不怎么擅长聊天,只是简短地说:“那你应该是个很念旧的人。”
“我念旧,可惜旧不念我啊。”他扯出个自嘲的笑容来,仰天感叹了一句,又赶紧回过头来解释,“我这人追求安逸,没什么野心,姜老师你可别笑话我。”
姜南橘认真地点点头,“不会,不会笑话你。”
走到路口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吃摊,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在冬夜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连姜南橘这样很少吃路边摊的,都忍不住顺着香味看过去,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下来。
周泽彦则更加直接,还没等走近,他就扯着嗓子喊了声:“老板,两个煎饼果子,一个微辣全都要,另一个……”
他偏头去问姜南橘:“你有什么忌口吗,葱,香菜,生菜,辣酱?”
“没有。”她很快回答,其实她平时吃饭很挑,不吃香菜,不吃葱,只吃一点熟的生菜,辣椒几乎也不怎么吃。
倘若如实说的话,肯定会显得她很难伺候,平白给别人增添麻烦,倒不如一句没有忌口来得方便,毕竟她和周泽彦才认识不到一天。
周泽彦把一个煎饼果子递给姜南橘,让她抱着暖手,另一个挂在车把上,正准备走,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辆车在他们身边停下来。
车窗玻璃缓缓摇下,纪景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冲他们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姜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雪地里散步,还真是风花雪月啊,要不要载你们一程?”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姜南橘并不想理他,刺眼的车灯晃得她有些头晕,她抬手遮在眼前,下意识地往周泽彦身后躲了躲。“不用了,你先走吧。”
纪景安也没再多说什么,开着车呼啸而去。
周泽彦随口问:“朋友吗?”
姜南橘含糊着应了一声,想着反正车灯那么晃眼,周泽彦大概也没看清纪景安的样子。
倘若承认是夫妻,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连她自己都不想相信,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夫妻。
抱着煎饼果子回到家,家里已经开了灯,纪景安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袖子挽起到手肘,一手叉腰,一手挠头,正对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件行李发愁。
姜南橘问:“你怎么回来了?是要带走你的东西吗?”
她的脸颊冻得发红,鼻头也有些红,手脚有些僵硬地摘下围巾,挂在门口衣架上,站在原地微微歪头,忐忑不安地看向他。
纪景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积聚的所有不快,好像突然间有了发泄的出口。
“刚跟你在一起的是谁?”他不答反问,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她昨夜的哭泣,她下意识地往那男人身后躲。不得不说,都很刺眼。
“周老师,顺路一起回来的同事。”她坦然地答。
既然是故意找茬,他就已经做好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准备,所以不假思索飞快地说:“以后撒谎也要注意适当联系一下实际,你从来不加班——不过我就是问问,毕竟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随手把方才拿出来的几件衣服又胡乱塞回收纳箱,抬脚踢了踢靠墙的一堆东西,“徐女士去找医院领导,把我的宿舍收回去了,理由是我不单身,不能再住单身宿舍。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搬回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