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麟急了,“出事了怎么办!”
柏水清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着急。
“小郡王只管安心就好。”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安慰薛麟,“少主要是连匹牡马都驯服不了,还怎么统管镇北军呢。”
估计在他眼里,阮旸就算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了还能引天雷下来把人劈成焦炭。
薛麟想揍他和阮旸一顿。
有人在远处喊,“郡王!是安邑郡王吗?”
马场的管理人向他行礼,“小魏王料事如神,说是郡王此时过来找他,郡王果真便到了。”
薛麟一颗心能提到嗓子眼,“他出事了吗?!”
管理人愣怔了一下,“不不,郡王莫急。小魏王与高阳王王子打赌得了彩头,叫小的特意给郡王送过来。”
一串五色的铃铛编在一起递给薛麟,每个铃铛都是个能换二十两白银的筹码,每个铃铛代表着一个本就时日无多的重囚。
薛麟像是真握了一串人头在手里,烫手一样给管理人扔回去,“我不要!”
“怎么不要呢?”柏水清在一边可惜,“这些人里,说不定有人这辈子最值钱的时候就是今天了。小郡王你都不知道这么多钱能换多少个……”
他看了看远处,忽然住了嘴,“当我没说。”
薛麟不想理他,他朝着管理人来的方向跑,想快一点找到阮旸。
至于找到他是为了什么,找到了要说什么——薛麟脑袋现在一团浆糊,只想着先找到他再说。
柏水清在他身后喊,“小郡王,刀箭无眼,您别伤着脸!”
薛麟觉得自己跑了很久,耳边像是有惨叫声。
薛麟忽然觉得很想哭。
他蹲下来,鼻子眼睛一起酸,想着,他以后再也不要理阮旸了。
他这里自己难过着,耳边呼啸而过箭矢破空的声音,金属相撞的声音,还有马蹄踩在地上,纷至沓来追赶对方的声音。
许知意气急败坏,“你他妈又射我的箭!这都他妈第几次了!”
阮旸也对他吼,“你看看刚才的是谁!”
薛麟愣了一会儿,捡起箭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许知意这才知道自己差一点酿了大祸,看着薛麟目瞪口呆,只能骂骂咧咧地策马离开。
阮旸驱马来到薛麟面前,问他,“干什么呢?不要命了?”
薛麟盯着手里的箭,不着头脑地问他,“那些人呢?”
阮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了他在说那些没了铃铛的重刑犯,“马场的人把他们绑起来了,不然让他们当了逃犯,管理人得担责。”
薛麟觉得自己心里忽然轻快起来,“你没有杀人吗?”
阮旸挑眉,“今天还没有。”
薛麟摸了摸眼睛,红着眼眶傻傻地笑着说,“那就好……”
其实是有人受伤的。
许知意那一箭向着他的胸口射过去,好在箭杆被阮旸射偏了一点,还能救得回来。
剩余的几个虽然流了血,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阮旸的箭从他们身上穿过去,刚好能射断绑铃铛的绳索,许知意的手要更重一些。
阮旸掂了掂手里的弓,很嫌弃,“弓劲太小,准头和力道都不够。”
薛麟回答说,“已经很厉害了,我没想到你还能骑马射箭。”
他想夸他一句箭法很准。
阮旸笑了笑,“两石的弓再开不了,那我死了算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到生死,但也许是薛麟听过的最认真的一次。
薛麟对他觉得有些惭愧,“我刚才还以为你像那些人一样草菅人命……”
“我不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亲手杀人。别担心。”
阮旸对他勾起唇角,一阵风来吹动衣襟,鲜衣怒马,潇洒恣意。那双特殊的琥珀色眼睛在太阳底下流光溢彩,显出一种炫目的金色。
薛麟想,他认识阮旸,可其实他们也许并不熟悉。
阮旸那么虚弱,被一场意外之祸抽走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但是他还是可以骑马,可以拉弓,都是薛麟没见过的样子。
他是他自己年少时的墓碑,也是别人口中阮玄沧留下的残影,是薛麟不知道的属于阮旸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