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英桀桀笑了起来:“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单挑寻你么?枉你心机算尽,当初一统天下的狠劲怎么用不上来了?时至今日,告诉你也罢了,你朝中早有臣子勾结荆王,而荆王……”说到这,幻英竟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莅临我羌族,早已知晓蛊毒难除,心下怕的紧,早早卖国投敌了,饶是你还在这想着除去蛊毒,何其可笑!”
赵瑾面色铁青,手中刀具翠染生寒色,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空而过。
众人挤在角落里,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是也多多少少明白了,眼前这气宇不凡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流民哪敢高瞻天子圣颜,忙不迭的跪了下去。
幻英见李宏抽刀朝自己拔来,也不敢强行迎战,自己心口中了一剑,若是真将命搭在这,尚且还不值当。
他当即袖口生风,一阵白烟挥洒了过去,李宏惊呼:“圣上快遮掩鼻息!”
赵瑾自然会遮掩,只是他来不及多想别的,若是朝中有大臣勾结,荆王已经谋反,那么楚宁在桃源必然是危险的,他必须要赶回去!
楚宁不知自己是何时晕倒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陈设装扮与在阁楼里大不相同,她愣愣盯着上方半晌,才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你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透过帐幔只能看到背影,不过即便是只有背影,楚宁也能看出一些熟悉的感
觉来。
对方似乎不打算回头,反复斟酌着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遍又一遍,动作来回重复,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轻轻叹息一声,轻的在屋内尤为清晰。
楚宁掀开被褥,发现自己脖颈处似乎贴着什么东西,她的动作稍微有些大,响动微微惊动了那人,那人原本倒茶的手终于一顿,茶盅放在了桌子上。
楚宁在他转过身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惊讶道:“谷风?”
谷风与赵瑾宫殿里的谷雨并未有什么关系,这个名字是他曾经逃亡月氏的时候,为保自己小命而随意乱取的。
当初逃亡路上,带幻英去药铺看病,回来就再也没找到楚宁,他以为楚宁被抓了,后来带着幻英一路打探,这一走就去了齐国,为了讨得一口饭吃,便成了齐国的幕僚,可谁知那个时候才从幻英嘴里得知,楚宁是楚公主,是赵瑾待嫁的妃子。
再后来,齐国被赵瑾灭了,他自然也成了丧家之犬,而楚宁的下落,则亦然不明,这一来回,竟然斗转了五年,两人相逢,一言难尽。
楚宁脖颈上的淤红,谷风在将人带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如今是羌族部国都的首辅,国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权由他代管,这次和荆王勾结灭黎国,也是计划了三年。
没想到能碰见楚宁,更没想到楚宁竟然成了那人的……想到这,谷风眸色有些默然,他那些话到嘴边,竟然是一个字
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沉默半晌,还是楚宁开了口,“谢谢。”
谷风轻轻咳嗽了一下:“不用谢,当初我们也算是一同行路,患难亦是朋友,只是……你身体可还好?”
楚宁知晓他问的话,垂眸不肯再谈,谷风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转了个话题道:“据说你消失了五年,这五年……你可是回了家乡?”
谷风所言的家乡,是楚宁的老家楚国,当初也是被赵瑾灭的干干净净,甚是残忍,据说还将楚王晾干在外头,一日不言楚宁所在之地,一日便不给进食水。
众位百姓都难以忍心再看,那半老君主被捆在木桩上,像个畜牲一般任人欺辱,直到某一日下午,木桩那处爬满了苍蝇,百姓才知晓这楚王怕是死了。
尸体是被草草处理过的,当时混迹在人群中的谷风瞥了一眼,便也只能匆匆离开,做不了半点帮助。
往事即过,感慨再多也是无用,帝王无情,此事任谁都该心知肚明的,只是谷风没想到楚宁也不例外。
他把她救走的时候,发现她脖颈上都是触目惊心的淤青,即便是没有经历过床帏之事,谷风还是一眼就明白了楚宁经历了什么。
半晌又是无言。
楚宁身上裙摆罩了好几层外衫,想必是谷风披在她身上的,显得她整个人小小的一只,缩在衣服里,唯有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像个孩子一般搅弄着手指。
这般孩子气的动作,谷风才从中
看到了过去楚宁的模样,其实现在她的模样还是让他为之惊讶,五年了,模样还能恍若当初惊鸿一瞥的,让人难免生诧。
不过性格上,却又大大不同,比以前不爱说话了。
谷风看了她几眼,觉得些许安静,于是朝她怀里抛过去一个东西,这东西圆滚滚的,一下子落在楚宁怀里,吓得她一抖,双手正中捧着一个大红的甜枣。
“是当地的美食。”谷风温和的笑笑,见她现在模样似是很容易被惊吓,于是不自觉放缓了语调,“女子应当都爱吃这类甜食,这就给你拿了一个,你尝尝。”
楚宁捏着手中圆溜溜的大红枣,忽然几滴泪啪嗒落在了上面,她哭的无声无息,连谷风一时候都没发觉,而后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这才紧张的上前道:“楚宁?你怎么了?”
楚宁微微摇头,小心捏着甜枣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感觉化开在舌尖,她鼻尖红红的,让人见了心疼,谷风虽然不知道赵瑾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是由那脖颈上的伤也能看出来,赵瑾是多么禽兽不如!
他心中也无比的愤懑,然而此刻面对楚宁,只得按捺下来,安慰道:“如今既然你来了羌族,以后的事情便不用担心,我会保你。”
楚宁睫毛微颤,抬眼看着他道:“谷风……?”
谷风盯着她鹿似的眸子,蓦然心口一疼,他半蹲着下来,这样可以看见她眼底的情绪,“是我,怎么
了?”
楚宁再一次小声道:“谢谢。”
他当是什么不好说的话,原来又是谢谢这二字,忍不住轻轻一笑,“五年了,原来你还是你,我谷风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既唤我为友,我也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