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孙耀德抱怨有人把三中当成垃圾桶,什么样的学生都往这里送一样,陆川也经常负责接管一些学习差又捣蛋的刺头学生。
一般情况下,他都能把这些学生管的服服帖帖,比老师还管用。
拿张海峰和宋博来说,跟陆川之前逃课、打架,除了学习什么都干,除了好事什么都做。从陆川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不仅行为收敛,闹事频率降低,还反过来老老实实喊陆川一声川哥。
狄然搬过来就开始睡觉。
好在陆川的座位靠后,任课老师脾气也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到。惊醒狄然的是中午下课铃,她听到陆川起身挪动凳子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窗外是一株大榆树,此刻光秃秃一片,树干上积着昨晚的残雪。
榆树那头是片灰蓝色的海湾。
天气预报说,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天气正渐渐回暖。
狄然看着窗外,耳边传来鸟叫的声音,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背的唐诗书上记忆深刻的一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给她印象深刻的不仅是这句诗,还有诗旁边的插图。
黑白色的老图片上映着一片寂静的荒原,一颗落光了叶子的垂柳,带斗笠的老翁坐着渔船,停泊在湖心,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空荡寂寥。
小时狄然缩在父亲的怀里撒娇:“爸爸,我觉得这画缺了什么。”
狄晖捏着她的鼻子宠溺地问:“哦?缺了什么呢?”
小狄然说:“缺了鸟。”
狄晖说:“你念念前面两句是什么?”
小狄然很固执:“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但是爸爸,我觉得这里应该有只鸟。”
狄晖纵容她,投降道:“好好好,那然然说这里应该放只什么鸟?”
小狄然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是鸟。”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绵长的鸟鸣,狄然心里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小时候坐在狄晖腿上背唐诗的记忆,裹挟着这些年的酸楚与甘甜翻涌而来,她忽然很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
“我好像听到乌鸦的声音。”
坐在她后面的男生是早上开会是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叫廖晓吉。
廖晓吉抬起头,好心提醒她:“那应该是海鸥。”
“是乌鸦。”狄然固执地说。
狄然中午没吃饭,回家取来相机,回到教室时,走读的同学已经午睡好一会了。狄然脱了大衣,踩着凳子往窗外看了看,墙外面比窗台低一点的窗沿很宽,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
她轻手轻脚小心地迈过窗子,颤颤巍巍站到了外面。
狄然靠着窗边慢慢半蹲下去,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
近处的海湾是灰白色的,更远一点是浅蓝色,天上乌云层层,一阵北风吹过,冷得她直哆嗦。
从窗户望过去一排都是光秃的榆树,放眼一瞥,相机所能拍到的范围之内没有一丝现代化的气息。
狄然找好角度,小心地蹲在窗沿上等。
陆川检查完各班午休情况回到教室,看到座位旁的后窗开了个缝,他正要关上,一低头看到狄然毛绒绒的脑袋和头顶小小的发旋。
“乌鸦乌鸦快下来——”狄然举着相机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