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落下的铜镜碎片割裂他的袖袍,瞬间将他伸出屏障的手臂割出几道伤口。
这点痛楚根本比不上方才冰锥入肩骨的疼,他眉头都没皱,怔怔地抓着那碎片收手。
铜镜自天穹灵力交战处碎裂,上头还带着冰寒灵力,割破了他的手。
血模糊了镜面。
而万千铜镜碎片在此刻终于尽皆落地,镜雨停下。
“……宿公子!?”云皖收起屏障,转头一看,瞧见安无雪居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安无雪没理她。
他抓着手中锋利的铜镜碎片,看着堆了满地的碎片。
他神色茫茫,跌跌撞撞地踏上碎片。
云皖似乎在喊他,连那几个云剑门的弟子都有些担心。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问什么。
可他全都没听进去。
他低着头,看着四面八方碎片倒映的镜像,看着一个又一个铜镜碎片中,不同角度下,那和自己的动作如出一辙的倒影。
还有那张没有人比他自己更熟悉的脸。
他轻轻摸过自己的眉眼。
镜中倒影也跟着抬手。
身周万千碎片倒影中,他一身金线描边的青衣,上身肩处被鲜血浸湿,手袖褴褛,那是谢折风以冰锥刺出来的伤,还有他方才在镜雨中抓碎片被割出的伤。
那张脸颇为消瘦,眉眼像是一卷摊开的书卷,似有娓娓道来之感,又有一双算不上和顺的桃花眼,如书卷中簌簌落花。
他从未见过宿雪的脸。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皮囊毫无兴趣,修士又能凝水为镜,铜镜并不多,他不主动看,平时根本瞧不见自己长什么样。
方至此刻,第一次看到这张脸。
这张和自己上一世,近乎如出一辙的脸。
难怪。
难怪那日他要离开落月峰,却在山门前撞见谢折风,帷帽落下那一刻,谢折风和玄方露出了捉摸不透的表情。
难怪戚循见到他时反应古怪。
难怪谢折风几次三番不对劲。
难怪谢折风分明没有把宿雪当做炉鼎,却仍然养在身边……
宿雪只是一个靠灵药堆到辟谷期的庸才,凭什么能入那巍巍立于两界之顶端的葬霜海?
凭这张脸吗?
还有,他刚才撑着长剑起身看向谢折风,那人一句脱口而出的师兄,也是因为这张脸吗?
哈。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