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梦卿有?些无言,又疲惫道:“连苦主都撤诉,接受了这个?结果,旁观人又能怎样呢。”
乔翎脸上神色微动,心内五味杂陈,很能够明?了那位韩相公彼时的心情。
三种?裁决方案递上去,圣上选了最轻的一种?,可?见是有?意?要包庇母家的,苦主家吃的是朝廷的饭,眼见至尊如此作态,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已经失去的女儿,搭上一大家子人的未来吗?
再多的愤懑和?苦涩,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而韩相公他,面对?着偏帮凶手的至尊天子和?张狂得意?的承恩公府,又怎么能去责备失去了女儿、又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苦主呢。
怨气不得发,苦楚不得伸,这才有?了下朝之后的愤然一击吧……
卢梦卿说的不错,乔翎果然很能理解韩相公当时的心情:“换我我也打!”
又说:“我要是个?光棍的话,皇帝我都要过去给他一下!”
他的亲戚是亲戚,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吗?!
乔翎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黯然:“这还是事情闹大了,苦主是官家出身呢,从前没闹大的事情,那些平头百姓家的女孩儿,又有?谁去帮他们呢?”
卢梦卿沉默的听着,一时无言。
牢舍内的氛围有?些沉郁,两人闷闷的喝了口酒。
过了会儿,乔翎问:“刘大死了吗?”
卢梦卿道:“就是前几天的事儿,他要是死了,你应该能接到请柬的。”
乔翎“哎”了一声:“真可?惜!”
想了想,又说:“不过也好?,真要是死了,韩相公的罪责怕就大了。”
卢梦卿就在这时候补了一句:“不过看着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乔翎的心往下一沉:“啊?!”
马上道:“那韩相公怎么办呢?”
卢梦卿于?是就挺起胸膛来,语气轻快道:“这不就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吗?”
“当时少游奋力一击,刘大当场就倒下去啦,群臣慌张,自然有?人去请了已经离朝的圣上回来,另有?人去请御医。”
乔翎会意?的道:“圣上一定很生气吧?”
卢梦卿说:“所以我要劝他啊。”
“我就说陛下,韩相公他是正三品的宰相啊,八议之中,也占了‘议贵’这一项,您应该酌情赦免他的,且他的本意?只?是怀着玩笑的心情打承恩公一下,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的?这不是故意?,是失手啊。”
“您能宽恕一个?在外边败坏皇亲国戚声名的纨绔,难道还不能宽恕一个?忠心耿耿、办事牢靠的宰相吗?”
乔翎:“……妙啊!”
又问:“皇帝是怎么说的?”
卢梦卿道:“圣上听完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可?能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吧,但还是说,有?过的是刘氏子,并非承恩公,这不能一概而论?……”
乔翎:“然后呢?”
卢梦卿开?朗的笑:“哈哈,我过去啐了他一口,说陛下,您真是不要脸呢!”
乔翎肃然起敬,马上又帮他倒了杯酒:“干得漂亮!”
卢梦卿哈哈笑着,正待言语,忽听外边传来一阵言语声,夹杂着压低了的询问和?殷勤的回答,一路往这边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
卢梦卿问:“这回总该是找你的吧?”
乔翎忖度着说:“应该是。”
不多时,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狱头很快出现,往乔翎的牢舍里看了眼,见没人,他显而易见的怔了一下。
再往旁边一瞧,顿时露出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来。
寻常人进监狱都要郁卒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呼朋引伴了啊越国公夫人……
狱头心下暗暗佩服,又躬下身道:“乔夫人,越国公来了。”
乔翎大吃一惊:“啊?!”
又补充一句:“叫我太太!”
继而她赶忙起身迎了出去:“这里边多冷啊,他穿厚衣服了没有??怎么也没人劝劝他呢……”
卢梦卿在旁边笑:“你们夫妻俩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是感情倒不错嘛——我没说错吧,见过面了吗?”
乔翎摇头说:“没有?。”
出了卢梦卿的牢舍,她抬头去看,就听见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阶上传来。
虽然是夏日里,然而地牢阴冷,姜迈围着狐裘,却?仍旧有?长身玉立之感。
那细密的绒毛外露出一张玉石般的面孔,油灯昏黄色光芒跳跃的地牢里,居然像是幽幽的在散着光辉。
又像空谷里一枝脆弱又美丽的兰花。
休休有?容,神姿清发。
乔翎看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