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擅长歌舞乐器?贺贵妃也定然会让她立刻表演,然后联合满场的宫妃女眷,将她奚落成取悦众人的歌姬舞妓,甚至连累定北侯府成为京城权贵的笑柄。
如此一来,倒不如做个万事不懂的低调庸人,最多被嘲笑成木讷呆傻的乡下村妇,也好过耍猴一般在大庭广众献丑受辱。
俞雅岚的回答让在场的女宾十分惊讶,她们还以为这俞氏女肯定会受激出手,为自己和定北侯府正名,哪知她竟连逞强施为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承认自己平庸无德?!
身份各异的女人们对此想法不一,就连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微妙。
心思浅显的,都把俞雅岚的话当了真,对她越发地轻视和厌恶,甚至在心里为光风霁月的宋曦不平;城府深沉的,多少能看出俞雅岚冷静沉着的智慧,暗忖高产粮种的培育者的确有几分不凡,难怪能将生意做到定北侯府的心坎上。
几位权高势重的宫妃都是心机通透的智主,当然也能猜到俞雅岚自贬自贱之下的伶俐与聪敏。
贺贵妃的嘴角噙着诡谲的笑意,心里对俞氏女的不接招感到恼怒至极。
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乡下商女,她就不信整治不了!
妖冶的红唇一张一合,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接踵而来,贺贵妃咄咄逼人、步步紧追,企图在一次次试探中找到俞氏的弱点,再痛下狠手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俞雅岚就这样跪在深冬的地板上,沉静而理智地应答着贺贵妃的刁难,内心对于大周皇室的嫌恶却猛烈剧增。
郑皇后闲适地位于凤座之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满殿的女宾,对贺贵妃的恶意作为袖手旁观,也无意给境况堪忧的俞雅岚解围,严肃的脸上表情淡淡,令人无法洞察她叵测的心思。
一旁的魏淑妃则是蹙着眉沉思考虑,默默分析着帮助俞雅岚的利弊与后果,复杂的思绪经过许久也没能厘清,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情况愈演愈烈。
保和殿的波谲云诡暂且不提,另一边的太和殿内亦有暗潮涌起。
除夕年宴已经过半,一众侯爵权臣正为皇帝献上贺岁的祝福,各种恭维赞颂接连响起,哄得神采奕奕的元丰帝开怀不已。
大皇子睨了眼谨言慎行的宋曦和俞鸿煊,满脸笑容地向皇帝说道:“父皇日理万机着实辛苦,若能有医术精湛的大夫随侍,必定能成为万世传颂的长寿明君,儿臣听说俞大夫妙手回春,一手外科技艺无病不愈,不如将他招揽入太医院当值,也好为父皇、为大周朝廷贡献一份应尽之力。”
元丰帝素来对延寿与提神的丹药十分热衷,一听俞鸿煊医术卓绝,立刻就起了招纳的心思。
“哦?俞家小子还有这样的才能?那便到太医院展示一下身手吧!若能研制出长寿养生的丹药,朕就封你做六品院判,让你光宗耀祖、不必再屈身沉寂于乡野民间。”
拒绝赐婚
满殿的权贵纷纷将目光投向定北侯府的席位。
俞鸿煊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标准笑容,抬头挺胸迈步至大殿中央,垂首下跪婉拒了皇帝的招揽。
“启禀圣上,草民医术低微、阅历尚浅,所谓‘无病不愈’实属以讹传讹,外科手术目前也仅有一成的把握,若是贸然进入太医院当值,只怕会错漏百出、伤害人命,圣上龙体贵重,草民不敢冒险。”
元丰帝闻言果然露出几分迟疑,毕竟俞鸿煊的年纪确实太小,而行医是一门对经验与阅历具有极高要求的行业,医术出众的大夫多数年过而立,朝野内外也不曾听闻有这般年轻的名医。
大皇子可不想放过这个整治俞家的机会,立即就反驳了俞鸿煊的说法。
“俞大夫太过自谦了!我听说你在咸平曾为一名罹患肠痈的老妪实施开腹手术,之后不但顺利治愈了她的重疾,甚至令其身体康泰更胜从前,因此在汴梁留下了‘少年神医’的美名。
如今父皇诚意招揽,你却一直狡辩推辞,是不是嫌弃太医院庙小钱少、不愿意为我父皇效力?”
该死的狗皇子!事多嘴贱还步步设陷阱,当他俞神医是泥巴捏的么?谁要进什么狗屁太医院当个芝麻小官,天天对着一帮贪生怕死又讳疾忌医的皇亲贵胄点头哈腰?是外面的世界不够精彩?还是自由的空气不够新鲜?他又不是贪恋权势、作茧自缚的蠢货!
俞鸿煊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仍然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淡然微笑,不慌不忙地回击大皇子的质询圈套。
“殿下想必是被谣言所蒙蔽,才会如此高看一个年少的小医。草民能治好肠痈病患实属侥幸,当初老妪命在旦夕才会同意冒险,否则也断不可能选择这等骇人听闻的救治方式。
重疾的医治向来要看长远的结果,而不是一时的状态,那老妪虽然看似痊愈,但有没有其他后遗之症、寿数具体能延长多久,这些皆是未知之数,可惜那老妪很快便死于意外,最终的治疗效果也成了不解之谜。
至于神医之名,那是因为草民经常义诊赠药,咸平的百姓才会为我冠此殊荣,因此‘神医’绝对名不副实,但‘善医’的称号草民倒是能厚颜认下。”
这一番解释说得滴水不漏,无论是皇帝或是在场的权贵都点头信服。
大皇子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能有此开腹治病的奇思妙想,甚至还侥幸治愈了重疾病患,说明俞大夫天赋异禀、堪称奇才,不如进太医院学习精进,想必日后定会成长为一代名医。”
俞鸿煊一听立刻换上了惊恐的表情,连连磕头向皇帝劝说道:“草民惶恐!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天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比比皆是,草民不敢拿龙体试验、亦无法承诺医术的精进,还请圣上三思,切莫拿自己的健康做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