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我笑你命好,你爹果然对你极好。”
“你、你什么意思?”
“别怕,阮姑
娘,我再烧一把柴,你就能回家了。”
…………
檀琢递给阮府的信交待得分明:
“云州府檀琢拜禀阮世伯尊前,
日前琢遭奸人陷害,昏死于野,运蹇时乖之际,幸得妹冰绡相救。日夜照顾,情意深重,感激涕零。晚饭后送归,勿忧。
小子檀琢百拜”
阮信夫妇看罢信,又惊又喜又怒。
惊的是云州府与凉州相隔千里、素无往来,恩远王长子怎么跑到北地来了。
喜的是冰绡没了性命之忧,凉州和北戎也免了一场祸事。
怒的是檀琢轻佻放荡,无理之极,“妹”“日夜照顾”“情意深重”,看得阮信心底冒火,七窍生烟。
知他来者不善,此番动作必有后手,急急吩咐手下秘往城中各方去截人,万勿令檀琢张扬此事。
檀琢一心想再添把火,怎么肯让冰绡做了无名英雄。
他早就使钱买了杂耍戏班诸多手艺人,教他们拿了钱,只管往凉州城诸多热闹的地段去,不拘形式,只演一出将门千金与外男私奔的戏码;自己又着人备了八抬大轿,红事班子,吹拉弹唱绕城一周,说些檀公子谢过恩人阮小姐救命之恩等话。
没多大功夫,流言就在凉州城里传遍了。
出来看热闹的人比演戏的人还多,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官兵赶了这波、又来了那波,一晚上焦头烂额。
堪堪才从人墙中走出来,这人也不必截了——轿子都抬到将军府大门前了。
冰绡和莺儿被
点了穴道,斜倚在轿内的软枕上,动不得、言语不得。
从被檀琢点了穴、抱上轿子那一刻起,冰绡方才明白他的用心,原来是要处心积虑坏自己的名声。
可是,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就为了自己动了他手里的物件,便要如此报复吗?自己好歹也算救了他一命。
她想不明白,心里只觉得懊恨,一边恨世上竟有如此坏心肠的人,一边更恨自己,顽劣无知,闯下这天大的祸来。
一时间,血气上涌,眼泪哽在喉咙里,竟然晕死在轿子中了。
将军府不知冰绡的情形,怎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轿进门,只能让人把轿子直接抬进了府。
如此,算是把这桩事认下了。
众人哗然。
有不明事理的混账东西,在人群里传闲话,说什么“将军和夫人这样好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闺女”;
好事的人紧跟着接了话茬,“你知道什么?将军夫人原就是商户之女,听说是跟将军私奔来了凉州的呢。”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啧啧,还点了太子妃呢,这下瞧热闹吧!”
也有些明事理的,听了这话气愤难平,高声骂道,“放你娘的屁!将军夫人施茶的时候没见你少喝,‘上梁不正下梁歪’,合该你全家渴死,一窝子獐头鼠目背恩忘德的东西……”
感念阮信夫妇的人不在少数,因着附和,“就是!别忘了是谁拼死上战场,打退了北戎贼子
,换来这许多年太平日子。”
被骂的人不服了,也叫嚷着回嘴,“合着北戎是他们阮家一家子打下来的?咱们凉州多少老少爷们儿折在雪地里了,‘一将功成万古枯’,到头来功劳都成人家的了,什么东西!”
………
话题不出所料地偏移了,焦点从阮冰绡身上,转移到了阮家,然后是整个将军府。
冰绡虽然听不见,但她心里都知道了。
她会一辈子都会记得,阮冰绡不止是阮冰绡,更是将军府的小姐。
人声渐落,一些叹息也就浮现了出来。
“明显是被算计了,阮小姐可是可怜!”
“正是如此,好好的千金,遭了这么一回难,谁知道怎么样了呢?往后的日子难喽!”
这写叹息,是冰绡还不知道的。
很快她就会知道,有时候逼死人的,不是劈头盖脸的辱骂,而是一声声含了同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