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日子,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些闲话,就开始吵吵起来。一个说,听说少东家要提租子呢,比去年足足高了几成,还让不让人活了?又一个说,少东家明年说要让我们改种别的粮食,那个我可是不会种。他要是非叫我们改种,我就不在这家干了!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莫大叔特地来了田庄好几趟来安抚他们,说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大家只管安心种地,少东家不是那种爱折腾的人。他们楞是不信,直到陆寒亲自来一户一户人家的劝说,佃户们才肯重新上工。
结果到了这秋收的时节,按照往年规矩东家是要加请许多短工来帮忙收割的。可今年莫大叔下乡来请人,居然一个都请不到,那些往年用惯的短工都说已经有了东家了。莫大叔急眼了,请不到短工,这么多田地只靠佃户抢收不完的呀?
现在短工没请上,只能先让佃户们收割。佃户们又不满了,说别的东家都请了好多短工,少东家这是怎么回事?光让自己佃户收割,想让他们累死吗?
今天陆寒到田庄来,也是为了安抚佃户,答应给他们减租子用来抵工。可是人手不够不是减租子能解决的,所以佃户们还是很不满意,把陆寒和莫大叔堵在了田边吵个不停。
“吵什么吵什么!”
萧卓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马鞭一扬打了个响亮的鞭花,先把众人震了一震。
佃户们不知这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气青年是个什么来头,立时噤了声,只拿眼看着萧卓。
萧卓看也不看他们,只把目光放在陆寒身上。连他身为男子,也忍不住暗赞一声“俊雅不凡”。虽是在田头地间,他穿的也是平常衣裳,他的风姿依然不减,只是面上带着焦灼神色。
这样的少年,和秦家妹妹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萧卓想起自己那远在深宫的表弟朱毓昇,心中暗叹一声。
萧卓下了马来到陆寒身边,拱了拱手说:“在下萧卓,请问这位小兄弟可是陆寒?”
陆寒正在被这些佃户吵得焦头烂额,忽然见有人相援,惊喜的问:“我就是陆寒,萧公子你认识我?”
萧卓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话长……”
芳菲回到张府,从后门拐进了宅子,张端妍已经等得心焦。看见芳菲独自回来,奇道:“卓表哥呢?”
“我又麻烦卓表哥帮我做事了……唉,一天到晚麻烦你们兄妹几个,我真是惭愧。”芳菲诚心向张端妍道谢。
张端妍说:“你还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不帮你,你还能靠谁呢?”芳菲出了那事之后,张端妍并没有像惠如晴晴等人一样直接说出责怪秦家的话。但从她这句话里,不难看出张端妍对于秦家长辈们的不满。
在外宅等候多时的春雨和春草脖子都等长了,终于看见了自家姑娘在张家小姐的陪伴下走了出来,后头还跟了几个捧着礼盒、锦缎的家人。
芳菲说这些是张端妍送她的礼物,二人也不疑有他,从张家家人手中接过礼物便陪着芳菲回了秦家。
“哎呀,这些都是张家小姐送你的礼物?”
芳菲回房不久,几个姐妹芳芷、芳芝、芳英就都过来看她,当然一贯与她不合的芳苓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这些年里,芳苓和她照面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天哪,这种缎子我在湛家开的那家大布庄见过,”芳英这二年受宠,见的世面也广了:“这料子好像是叫‘流霞’吧?湛家的大布庄里头,也只有两匹呢,听说是宫里内造的,一匹这样的缎子就要一锭金子!饶是这样,出得起钱的人家,也买不到……张家姐姐一送就是三匹!”也太豪气了吧?这三匹“流霞”色泽还各不相同,有豆绿、茜红、湖水蓝,都是少见的颜色……
芳英的话把其他几个姐妹也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羡慕的摩挲着那几匹布料,口中不住称赞。
另外那几匹绢和纱,虽然没有“流霞”那么名贵,也都是在阳城里难得见到的宫造料子。待得芳菲把那大锦盒一开,几人忙匆匆围了过来,看看这里又有什么宝贝。
锦盒里分门别类的装了许多东西,有些她们叫得出名字,有些连她们都认不出来,但都知道是好东西。做工精巧的堆纱簪花,一整套的银制耳挖、小剪子、小锉刀,几盒颜色淡雅的胭脂水粉,两瓶清香扑鼻的桂花香露,还有几方名贵的印石……
这个大礼盒就像一个小宝库。芳菲拿起那几方印石,入手感觉温顺圆滑,应该是被人拿在手里把玩了很久的吧?
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朱毓昇冷傲中带着一丝外人难以发觉的羞赧的模样……这些礼物,或许是他一件件,一桩桩,慢慢搜集齐了再攒在这个礼盒里,一并托萧卓给自己带回来的……
每一件礼物,每一匹缎子,都凝结着他的许多心思。
芳菲紧紧握住一方印石,感受上面那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朱毓昇的体温……
她想起“手泽犹存”这个词,不知不觉,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的难受……
再多的心意又如何?他们今生,不可能再相见了吧!
身边那些姐妹兴奋的讨论声音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似的,一点都没传到芳菲的耳中。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眼角渐渐湿了……
正文:散家
:散家
孙氏听女儿说了张家小姐给女儿送了重礼之后,心里惊疑不定:“张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芳菲刚出了那样的事,张家小姐就发帖子请她去相聚。听春草说和芳菲交好的几个闺秀都去了,而现在张家小姐又送了这样的厚礼给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