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不在?”丁芳换了鞋进来,却没去沙上坐,而是光着脚里外屋推门找了一大圈,就好像贺春景能把陈玉辉藏在屋里什么地方似的。
贺春景更尴尬了,他捧着水杯,无措地跟在丁芳身后晃荡。
丁芳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查岗捉奸,闹得贺春景也不敢开口问她到底怎么了。
在现陈玉辉确实不在这里之后,丁芳撑着沙扶手,颓然坐倒在沙上。
贺春景仍是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杯水,为难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他说他去哪了吗?”丁芳忽然抬起脸来,皱着眉望向贺春景。
这话问得奇怪,明明他们两个才是两口子,丁芳却跑来问陈玉辉的学生,知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行踪。贺春景忽然想起前些天陈藩过来借住,意外碰到了陈玉辉,被收走了备用钥匙的事。
陈藩说陈玉辉当时情绪很差,似乎是与丁芳吵了架,出来躲着丁芳住的。
“我和陈老师一般都是在学校里碰面,聊些学习功课之类的事,”贺春景斟酌着说,“而且陈老师很少在这住,我都挺长时间没在这见过他了。”
丁芳点点头,表情失落极了。
“那你……要是见到他,帮我和他说一声,就说……”丁芳的嘴唇颤抖起来,闭了闭眼睛,本就泛红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就说让他回家聊聊。”
“好。”贺春景连忙放下水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丁芳接过纸巾压在眼睛下面洇了洇:“真不好意思,让孩子看笑话了。”
贺春景忙道没有没有,轻咳了声,拿起水杯递给她:“阿姨,喝点水缓一缓。”
丁芳接过水杯抿了两口,忽然又笑开了。
“过来,让阿姨看看你。”说着,她拉起贺春景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人家都说闺女是妈的贴心小棉袄,会伺候人,但我们家那陈鲜可不是,成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不如个男孩子会疼人。”
贺春景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两声:“没,鲜儿姐其实挺好的。”
“那是你不知道,她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像来讨债的,脾气大得不行。这还没出嫁呢,以后出嫁了还了得?我时常就想啊,怪不得人都说女孩子是替人家养的,是家里的外人,不然哪有跟自己妈妈这样脾气的?”丁芳像是说到了心酸处,又抬起手在眼眶下头蹭了蹭,“她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想要收养你。”
“收养我?!”贺春景吃了一惊,陈玉辉从没向他提起过这种事。
“你不知道?”丁芳微怔了一下,“我以为你们聊过这事,但因为你现在有监护人,这事就没成。”
“没,陈老师从始至终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贺春景甚至松了口气,他要是上了陈鲜家的户口本,叫陈藩知道了指不定会什么疯。
“你也别太在意,这事都过去了。而且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我最挂怀的事情就是没能给你们陈老师真正留个香火,但你来了,福气就来了。”丁芳伸手摸了摸贺春景的侧脸,抚弄了两把贺春景的小耳朵。
贺春景没听懂她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见她面上显露出几分痴态,霎时间感到些毛骨悚然。
想生儿子想得魔怔了。
陈藩给丁芳的这句评价确实非常到位。
“阿,阿姨,你吃东西吗?”贺春景假借偏头看向厨房的动作,脱离开了丁芳的手,“我正好要做早饭。”
“不了,我回家还有事,先走了。”丁芳收回手,动作缓慢地扶着沙站起身,朝门口踱了两步。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啊。”贺春景追上去替她开门,丁芳却在推门的前一刻停住了动作,回身定定看着贺春景。
“怎么了阿姨?”贺春景也跟着站定。
“春景,阿姨知道这话不该和你们小孩子说,传出去让人家知道了都该笑话的,但是……”丁芳哀哀叹了口气,“你也算我们家半个儿子了,你要是见了玉辉,帮阿姨劝劝他,我是真的……这个家是真的不能没有他。”
丁芳与贺春景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还矮上一些。贺春景毫不费力就能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去,那是盛满了脆弱与无助的一片海。
贺春景抿了抿嘴,小声回了一个好字,丁芳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羞耻,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贺春景想了想,最终还是追下几凳台阶,从背后轻声喊了她一句。
“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