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姚眷,但本来这次回抚青,我就是来卖房子念大学的。好在他们也给了我不少钱,我想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贺春景站在墓园的台阶上,云淡风轻地说。
“给了多少?”姚眷不依不饶。
“……小一万吧。”
“那就是不到一万,买了你们家那套房子!”姚眷不敢置信道。
“……算是吧。”贺春景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几乎要化出实质滴落在地上。
姚眷仰头看着贺春景。
他与这位小玩伴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上次分别还是在初中校园里,彼此脸上都是孩子气更多些。可如今姚眷恍然觉贺春景长大了不少,身形抽条,面颊消瘦,往昔天真烂漫的眉目间竟隐隐透出几分清苦萧瑟的味道。
想必这些年,贺春景过得不好。
“姚眷,你以后要是过来看姚叔,能不能也顺便……看看我爸妈?”贺春景咬着嘴唇朝他笑了一下,笑容不大灿烂,但胜在实意真心。
这人一笑起来,才更贴近姚眷记忆中的那个贺春景。
姚眷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胸腔时有灼痛感,他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手机了没有?”姚眷从口袋里磨出一台边角都磨花了的旧手机,啪嗒翻开盖子,“初中毕业之后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说起这事儿姚眷就生气,他身边就这么一个值得他收起尖刺的朋友,结果这人就像丝毫不珍惜这份友情似的,说消失就消失了。
贺春景也想到了这一点,再结合姚眷之前异乎寻常的冷淡和别扭,他现可能有很大一部分赌气的原因在里面,于是笑得更开了:“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事儿生我的气,所以才针对陈藩的吧?”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换作是他,看着姚眷闷声不吭消失了两三年,回来之后身边还带了一个好得不得了的亲密朋友,那他也得气个倒仰。
姚眷被他戳穿,恼羞成怒,气得也不要手机号了,转身就要走。
贺春景赶快把他拖住,留下了一串自己的QQ号码。
“这个手机卡是别人给我买的,最近我可能会换,”贺春景把翻盖手机递回给姚眷,“你在QQ上联系我吧。”
“成。”姚眷把手机踹回了兜。
一路上两人又聊了聊近些年来生的事情,在长荣食杂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姚眷推着贺春景一起进了屋。
“你在这等我一下。”姚眷撂下一句话,就快步走向了货架深处。
贺春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四下环顾起来,他在破旧柜台侧面的墙上,看见一幅极眼熟的画。
那是一幅墨荷。
小时候他和姚眷曾经上过同一个国画班,姚眷天分高,画出来的画总是被老师贴在墙上当例子。贺春景不服气,有一次偷偷把姚眷的画从墙上扯下来丢在地上,被曹东美当场抓包,狠狠训了一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拿着画去给姚眷道歉。
姚眷都被老师夸麻了,那一幅画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也就没有责怪贺春景,反而在看了贺春景的大烂画之后主动帮他挑错,两个小朋友化干戈为玉帛,一起画了一幅墨荷图。
贺春景眼眶胀胀的,撇开眼睛去看窗外的积雪。
“你过来。”姚眷恰时喊了他一声。
贺春景走过去,只见姚眷不知从哪拿了一只小皮夹,塞到他手里:“拿着,以后还我。”
打开一看,里面厚厚一沓粉红色的钞票。
贺春景怔住了。
“警告你别跟我废话,这我攒的压岁钱,记着不是看你可怜捐给你的,是我借你应急的。”姚眷从墓园回来,又变回了往常那样嫌猫嫌狗的鸟样。
眼泪珠子滴在小皮夹上,啪嗒轻轻响了一声。
姚眷嘶地往后躲了躲:“怎么又哭了,我那羽绒服上还蹭着你的鼻涕,再整这死出你就去把羽绒服给我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