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在二楼走廊上,走廊尽头就是佛龛。
今早起床陈藩难得过去上了柱香,现在走廊里仍旧蒙着一层甜腻的檀香气,闻久了熏得人太阳穴疼。
贺春景走得很慢,摸着墙壁上纹饰精美的植绒墙纸一点点朝前挪腾。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严,锁舌抵在门框上,屋内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
“……而且松山书院的校长先后三次狮子大开口,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协调好一个能把事情彻底解决掉的金额,他越来越没耐心了。一是随时可能提起诉讼,二是可能会对当事人作出报复。”
“他要多少?”
“你别管他要多少,少打你爸遗产的主意,遗产先在我这里保管,一是作为监护人,我要对你踏出的每一步负责;二是防止他对你下手,直接绑走了抢钱灭口。”
陈玉辉语气严厉极了。
“他不是个简单人物,我查了查他背后的势力网,只要他想,随时都能伸出手来拿捏你。之前是你年纪小,冲动犯了错可以弥补,那今天之后呢?再出什么事,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你蹲监狱去吗?”
贺春景听到陈藩长长呼出一口气,焦虑、无奈夹杂着烦闷。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个威胁,凭你现在的成绩参加高考也很难出头。”
陈玉辉情绪一转,再开口时声音已饱含着忧虑。
“不是二叔在你生日当天过来扫兴教训你,问题在于,家里是这样的状况,我作为你的亲人也好,监护人也罢,有责任引导你走上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
贺春景停在门口怔了怔。
半晌,陈藩的声音响起来了:“那我妈怎么办?”
“你今天也看到了,她现在状况非常稳定。而且还有我,有你丁阿姨,有你姐姐可以照看她。我们是一家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好见外的。”
“但我从来没想过……”
“你该想想了。”陈玉辉打断他,“十八岁已经是大人了,也应该尽早对自己负起责任来。”
贺春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往前蹭了蹭,想要看看屋里是什么情况,却听到一阵嚓嚓声,像是陈玉辉拿出了什么纸质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这个就当做是二叔送给你的一份生日礼物吧。”
脚步声响起,贺春景慌忙敲了两下门,赶在陈玉辉出来之前把门推开。
陈玉辉见了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毛,随后化开一个温和的笑:“哦,春景来了。”
这笑容看在贺春景眼里却冰冷刺骨,贺春景错开陈玉辉的目光,偏头望着桌前的陈藩:“饭做好了,湘姨让我上来喊你吃饭。”
“行,那你们吃饭吧,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了。”陈玉辉十分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贺春景的后脖颈,上下摩挲了几下,又捏了一把他的肩膀,“陈藩家伙食不错啊,个头见长。”
陈藩把桌上文件纸张归拢到一旁,夹在成摞的书本里,才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那是,湘姨手艺没得说。”
贺春景被摸起一身鸡皮疙瘩,退了两步,强笑道:“走吧,再好的手艺凉了都不好吃。”
三人依次下了楼。
“陈老师不留下吃吗?”
吴湘端出最后一道热菜,见陈玉辉没有要落座的意思,疑惑地问。
“嗯,家里还有点事,要回去了。”陈玉辉朝他笑笑,随后转头看向贺春景,“春景,麻烦帮我把衣架上的外套拿来。”
猝然被点到名字的贺春景脚步顿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道:“好。”
他走到大厅的落地衣架前,拿起陈玉辉挂在上面的驼色薄风衣,搭在手臂上走回来。他的手在风衣遮掩下死死掐着布料,陈玉辉惯用的男士淡香水气味涌进他鼻子里,企图将他平地溺死。
陈玉辉已经在门口穿好了鞋,见他过来,并不伸手接过衣服,而是直接举起左手摆了摆,示意贺春景服侍他穿上。
陈藩就在一旁站着,贺春景不愿意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只好摆出一副殷切的样子抖开风衣,悉心替他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