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将长绒地毯上的那滩血迹,衬托地格外扎眼。
包厢豪华,但空荡,诺大的圆桌前只坐着一个人。边亭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没理会进门前经理的千叮咛万嘱咐,抬头看向上首的人。
未曾想,入眼的竟是一张熟悉面孔,传闻中已经死了的靳以宁,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
靳以宁也注意到了边亭,他的目光只在边亭的脸上轻轻一点,马上就收了回来。
他把手里的一张白色毛巾往桌上一抛,问经理,“这又是哪出?”
尽管很不明显,但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素白的毛巾中央,包裹着几抹殷红。
王经理赶忙上前一步,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现在外边儿世道不大太平,您又刚刚出院,蒋董说了,从今往后,没有什么比您的安全更重要,上次那么危险的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哦?”靳以宁轻描淡写地给了点回应,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经理堆起笑脸,看了眼身边的边亭几人,说:“所以蒋总特地拨了几个人过来,让您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王经理口中一会儿蒋董,一会儿又是蒋总,很容易把外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其实他们分别是两个人,一个是靳以宁的养父蒋晟,一个是蒋晟的女婿,也就是靳以宁的姐夫蒋天赐。
“原来是姐夫的好意。”靳以宁了然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问:“都成年了么?”
这话问的是王经理,但靳以宁的双眼却如同洞悉了一切一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边亭。
王经理忙不迭地说道:“那当然,我们是合法企业,不聘用童工。”
“既然姐夫一片好心,那就不能辜负了。”说完,靳以宁先一步从圆桌后面转出来,“走吧,连山,都带回去,你看着安排。”
见靳以宁要走,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立刻训练有素地跟了上来,走在他的身后。
边亭这才看见,靳以宁的身下居然坐着一台轮椅。
边亭?
“可惜啊,靳…居然瘸了?”
空旷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上下两层的铁架床旁,四个男生的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搭着换洗的衣物,正扎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上次听说死了个保镖。”
“不是吧,跟着他做事居然这么危险?”
“不然呢,你以为要这么多保镖做什么?就是替他送死的。”
这几人聊得正起劲,房门打开,边亭和丁嘉文推门走了进来,四个男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停止了交谈。
一个竹竿状的瘦高男推了身边的胖子一把,说:“走走走,洗澡去喽。”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边亭和丁嘉文两个人,见四下无人,丁嘉文拽起边亭的衣袖,兴奋得双眼都在放光:“阿亭,这都是真的吗?我们现在真的在靳以宁的豪宅里?”
丁嘉文一脸陶醉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脸凑到边亭面前,“不行不行,要不你还是扇我一巴掌,我觉得我在做梦。”
丁嘉文的一大爱好,就是喝成功学鸡汤,相信人定胜天,努力一定就会有回报这样的道理,所以对他眼里的那些“成功人士”,有着一种特别的崇拜。
仿佛和靳以宁沾上边,自己也就成了人上人似的。
“搞清楚丁嘉文,我们是靳以宁的保镖。”丁嘉文这几句话颠来倒去,已经缠了边亭一个晚上了,边亭的耐心早已告罄,残忍地打破他的幻想,“跟着靳以宁又怎么样,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保镖又怎么啦?好几个大老板都是从前台司机做起呢。”边亭这么说,丁嘉文一听就不乐意了,“再说,狗也有很多品种,就算是靳以宁的狗,命也比我们值钱。”
说完,丁嘉文像模像样地朝边亭“汪”了一声,终于把他逗乐了。
丁嘉文这人虽有些理想主义,也有些天真,但他这个“狗比人高贵”的结论,边亭无法反驳。
笑够了之后,他没有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把脏衣服往床下一堆,翻身上了自己的床位。
原来那天在码头上,边亭和丁嘉文被物流主管带走后,并没有发生诸如拐到泰国再转卖缅北这样的事,而是被蒋天赐送进了一个专业安保机构,和其他几十个同龄人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训练。
训练结束后,表现最优秀的六个人被蒋天赐抽了出来,以保镖的身份,送到了靳以宁这里。
今晚从丽都酒店出来后,靳以宁就带着姐夫塞给他的这六个“便宜保镖”,回了他位于半山上的大宅。
从头到尾,无论是离开码头进安保机构受训,还是被送给靳以宁,没有任何人询问过边亭丁嘉文几人的意见。他们就像是码头上没有人格的货物一样,凭着这些大人物的心意,随意摆弄。
“你知道这里离靳以宁住的地方,还有多远吗?”边亭躺上床,背对着丁嘉文,问。
“开车大概还要十分钟吧。”丁嘉文只当边亭是好奇,回答完不禁感慨道,“靳总的家可真大啊。”
靳以宁把人带回来后,连院门都没有让他们进,直接把这六个人被安排在了大门旁的一栋小楼里。
眼下这个境况,别说贴身保护,他们就连靳以宁的边都挨不到,离“飞黄腾达”这四个字,还有很远的距离。
但丁嘉文并不在乎,他还沉浸在“高升”的喜悦中,爬上自己的上铺,双手摩挲着齐山刚刚让人送过来的西服,两只脚悬在半空中,兴奋地来回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