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儿说话间,蓝湛已经将那只香囊抛了过去。沈若涵一见上面那株蕙兰,就微蹙起眉尖,为了不出差错,仍追问道:“还有别的证据么?”
蓝湛反手将梨核抛到窗外,翘着腿看了看房顶:“双尸案现场,紧挨着两具尸体是株雪色一茎九花。你那么博学,不用我告诉你是什么吧?”
沈若涵沉默不语。
一旁郦茗澜道:“这么说来,临俪场已经混进了十二楼的人?”
蓝湛冷笑:“不是混进,十二楼从不用那么拙劣的手法。”
“收买,背叛,反间,比让生面孔混进老地方有效的多。”
郦茗澜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萧瑞儿却道:“蓝湛说的不错。即便不是十二楼的人作祟,此番盛兰山庄的案子,也与临俪场脱不了关系。能从瑞香神不知鬼不觉盗走那瓶荃靡,这人怕是你我都认识的人。”
郦茗澜面上并无波澜,可目中却显出淡淡愤怒,走了两步到一旁圆桌坐下,没有讲话。
沈若涵在旁看着,知道这人又有些钻牛角尖,便道:“小茶,处在今天的位置,你我早都知道,这种事是难免的。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与你无尤,也不关临俪场全局。”
萧瑞儿也道:“沈大人说的没错。人心不古利字当头,即便有诸多规矩制着,若自己想走歪路,再多人和规矩都阻止不了。”
郦茗澜抬首,先看了眼萧瑞儿,又转而看向沈若涵,微微笑道:“我没事。”
“只是这几年过惯太平日子,对刀光剑影风口浪尖的生活,有些腻了,也有些畏惧了。”
说着,又浅浅一笑,看向自己双手:“只是一入江湖,不到黄土盖脸那日,就没干干净净退出一说。”
“有胆子祸害临俪场的人,就要做好准备,受千刀万剐之刑。”
沈若涵原本听到一半就心生不忍,正想待会儿蓝湛和萧瑞儿走了,定要好生抚慰一番。待到郦茗澜说完最后一句,见她双目清澈,其中光彩更胜天上艳阳,夺目得令人不敢逼视,不禁也露出一抹笑容,他相中的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一旁萧瑞儿听了这一番话,不由联想起自身,一时心中恻然,也未言语。
蓝湛则大笑出声,抚掌赞道:“郦当家气魄,真不输须眉!”
郦茗澜微微一笑:“不过胸中存着口不平之气,蓝大人不远千里来此,不也缘此么?”
蓝湛笑容颇有些浪荡:“也不尽然。听闻扬州美景美人众,风月韵事多,来开开眼界也是不错的。”
郦茗澜目中露出淡淡笑意:“哦?听闻蓝大人在京城时,虽不少红粉知己,对待美人却温柔的很,品品茗听听曲,从不夜宿欢场,怎地一到扬州就转了性子?”
这话明着是调侃蓝湛,暗里却是说给另一人听的。沈若涵听出这人是有意试探,不禁暗自觉得好笑,也并未插手,就由着这三人折腾。
蓝湛未露半分尴尬神色,一径笑得眉眼风流:“北地女子多剽悍,勾栏瓦肆处也不例外,哪如江南美人温柔可人,让人想不怜惜都不行。”
萧瑞儿此时也找椅子坐下,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一声不响喝着。
郦茗澜眼角一扫旁边萧瑞儿,唇角噙笑道:“可依我看,蓝大人口重,太清淡的反觉寡而无味吧?”
要是搁在早前,郦茗澜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下来,萧瑞儿早蹿房梁那么高,跳着脚急红脸了。可经由晌午时端木那么一点拨,再有后来瑞香里蓝湛那段没心没肺的保证,此时几已心如止水,倒如老僧入定一般,眼皮都不动一下,怡然饮水沉思。
旁边郦茗澜暗自称奇,对过蓝湛心口微窒。他哪里听不明白对方话里有话,可他偏愿意上这个当接这个话茬,偏有人不懂风情,连个温软眼色都吝给,光他有那个心又有何用!
因此便笑着道:“最近天热,吃清淡些降火。我过去就是辣子吃的太多,这几天嗓子正呛的难受。”
话一出口,蓝湛就有些后悔,萧瑞儿虽自始至终都没抬眼,可刚拿一瞬间神色由平静转为冷淡,是个明眼人就看得清楚。
郦茗澜比蓝湛更清楚萧瑞儿脾性,见她唇角微微翘起,知道刚那番话是戳在心尖上了。心里直骂蓝湛烂泥扶不上墙!这明着给梯子都不知道上,临俪场里不看好他的人本就在多数,这回可好,当着郦茗澜的面挤兑萧瑞儿,以后甭想让她帮忙说项!
因此面上谈笑神色不变,却也没多说什么。沈若涵见两人你来我往几番试探,话也说得差不多,就帮着打圆场道:“时候也不早了,都留下一处吃吧,也省得萧老板回去再折腾。”
蓝湛没说话,眼却瞄着萧瑞儿,想等她先说。
萧瑞儿咽下一口水,道:“多谢沈大人美意,店里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了。”
蓝湛也跟着站起身,清咳两声嗓子:“那什么,你们两个慢用,我也先回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府,过来时便是地走的,府衙距离临俪场不算远,也便没叫马车。
天色渐晚,绮丽红霞漫天,映红半边苍穹,连带街边景物都镀上一层红彤彤的金色。
蓝湛快走两步,与萧瑞儿并行:“晚上咱们一起吃吧,我付银子。”
萧瑞儿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先时给那些,足够用几年了。”
蓝湛见萧瑞儿似乎没他想的那么生气,不禁心中一喜,便顺着萧瑞儿的话道:“那不是你前两天早上说,睡一宿一百两,一只肉包五两,一碗粥十两,我按那个算,可不就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