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殿,天君无极与天母正宴请众仙——今日乃是天界一年一度的清顽会。
谓之“清顽”,乃是犒劳众仙清除恶妖罪仙之功,又近年末,望众仙洗尽一身铅尘。本是“清完会”,无极天君觉得“完”字意头不好,便改作了“顽”。
无极天君正欲将美酒灌进喉中,却听得云卒来报:
“禀天君,冥王求见。”
“哦?他不在冥界看着,跑到天上做什么?”天君疑惑,扫兴地放下了举在空中的觥,“宣。”众仙也皆噤声。
少顷,冥王踉跄着进入大殿,他感到众仙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他本也不想来讨人嫌——有谁会想见着一个活阎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呢?是以以往天界任何宴会他都未曾参加过,虽然也没被邀请过。
奈何,冥界之事也属三界范畴,都为无极天君管辖。除了实在要紧的事,以他之力亦无法定论的事,他是怎么也不会想来触这群高高在上的神仙的霉头的,更何况今日还是清顽会这样的大宴。
但如今,却的的确确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
他本也不必亲自来,只需写份奏章呈上,然又怕天君事务繁多,积压拖延,或是怕他并不能完全明了奏章上的意思,说不定最后还是要他亲自上来一趟,思来想去,倒不如干脆直接来当面禀报。
“小王参见陛下!”他向天君鞠躬行礼,声音之中不难听出一些急迫,遂未等无极天君开口便详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启奏陛下,近日有大批半灵之身涌入冥界,冥狱中已押满犯人,可半灵实在太多,皆拥在冥府门外,既不肯走,却也不能随意收押,还有些半灵散落在冥界各处,如今我冥界,已是半灵遍地了!小王特来向陛下求方。”
冥王近乎是用最快的语气和最简短的语言道完此事,又微微抬头去看上座那位,眼中不乏怯意。
“幽孪,”无极天君悠悠开口,一脸肃穆,带着几分怪责的语气,“冥界为你管辖,怎会突现如此多的半灵?”
“回陛下,那些半灵,呃……多是有恋人间,阳寿未尽之人,这些人,原都是由……罪仙拘着,可自从罪仙被贬,便无人施救,就都只能身在冥界了。”冥王吞吞吐吐道,这回却不敢再去窥视无极天君的表情了。
所谓半灵,便是三魂二魄之人,此三魂二魄已然脱离本体,无有另外四魂四魄,连在人间游荡都不得,只能在冥界这等幽魂生长之处才能不立即陨落。而另外四魂四魄自然残存于本体之内,尚在人间,不死不活。
“哦?罪仙?”无极天君皱了皱眉,心中已有猜测,却不确定。
众仙也都互相观望,不敢在天君面前提起。
“陛下,想来冥王说的应是罪仙度弦。"一紫衣人起身走至与冥王并排处,向上座拱手作揖。
“紫垣君说得正是。自度弦仙君……那罪仙被罚之后,那个,冥界的半灵才突增的。”冥王侧看了一眼那紫垣君,顺着他的话又把半灵的事情念叨了一遍。
此时,二人齐齐站在下面,等待着上座的反应。
“哼!度弦只管渡生民间,何时你冥界的事他也插手了?莫不是,你有心想劝本君放他出来,重归仙位?”
那无极天君不威自怒,此话一出,其他人也不敢再上前去插上一嘴,只等着冥王如何应答——他们不喜欢冥王,只因为他是冥王——听来有些晦气罢了,却与他并无深仇大恨,同为仙,自不会有什么戕害之心。且冥王其人,背影极其好看——虽然只可观背影而不可观脸也。
冥王顿时惊得脸色苍白,忙道:“罪仙盗取元初,小王怎敢为其求情,呃……只是以往他渡生之时,也会顺手替冥界救助这些人,”冥王悄悄抬头,见无极天君正目色严峻地盯着自己,立即又把身子躬得更低,“因而,他们才无有机会成为半灵,小王也落得些许自在。如今……如今这些半灵实在搅得冥界不得生息,还请陛下做主,想个法儿将此事了结,如此冥界众生才能重归于前夕,也必定能记得陛下的恩情啊陛下!”
说着冥王便半跪了下去,几乎无声息地急喘着气,等待着无极天君的“落”。
那无极天君目光犀利地望着座下二人,却是面无表情,令人难以揣测。少时,收回望向二人的眼神,转而环视大殿,缓缓道:“众位仙家,可有方解决半灵的事?”
座下人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然无人应答。
“哼!”无极天君拍案而起,“怎么,我仙界是养着你们的?离了那人连个半灵都能踏平冥界了吗!”
眼见天君怒,众仙更是恐慌,愈无人敢站出来。
“陛下!”大殿之上,只听得一人的声音,正是那紫垣君,“陛下,诸位仙家本就各有神通,自是对症下药,也不怪诸仙不言。”
众仙松了一口气,正在心中钦佩紫垣君敢于直言,想着出殿之时定要好好感谢他的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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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人继续道:“而那度弦所修,正是能稳得半灵的渡生之术。”
好端端的,做什么又要提那罪仙!陛下不正是因为提起那罪仙才这般生气,众仙着实为紫垣君捏了一把汗,只盼着他可别再说出什么惹上座盛怒的话来。
那紫垣君又道:“横竖陛下已削去他的仙籍,废去他一身仙力。他在孤山呆着恐也难活得长久,既如此,陛下命他去解决那些半灵又如何?死前也算是能将功折罪,令他死得心服口服。那些半灵若能重生,三界之人谁会不赞您美誉,说您是大慈大悲,心胸宽广的好帝王,谁又会不真心实意地臣服于您,世人也只会认为,您是为了众生连犯下盗取元初这般重罪的仙也能饶恕。”说罢,紫垣君又环望众人,“诸位仙家,觉得紫垣说得可有几分道理?”
众仙一愣,这臭小子,刚想谢他,竟又把我们拉下水做甚?继而纷纷相望,又望向上座,无极天君已然坐下,从头至尾,面无表情。
众仙只得尴尬地笑笑,先是一白老仙开口道,“紫垣仙君说的极是,陛下,只怪吾等实不懂那救生的术法,惹陛下不悦。只是紫垣君所言,却是不无道理,陛下可作为考量。”
紧接着,又陆续有人进言,“是啊陛下!那罪仙固然犯了大错,可于陛下还有用,给他个机会又如何?横竖是没有第二个元初可任他毁的了。”
“对啊,况且他已无仙力,就算再想盗取些什么,只要陛下不许,他也上不来天界。”
“陛下若是不放心,我等可去看着他,再说那是冥界的地儿,冥王对他,自也有看管之责。”
“是啊!”
……
座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仿佛突然间商定了一般,长了一心。
座上之人心中已是大大的不悦,却知此刻只能靠着孤山上的那人,若是真还有第二个元初,就算说破了天,自己也不可能放他出来——那小子为了广渡民生啥事儿干不出来?自身性命也是可以罔顾的。
无极天君很清楚那人的无私,他更明白,这天君殿上,有多少是钦佩那人却不敢言的。紫垣有一点说得很对,若是那人真就这样死了,只怕自己真成了他们心中的昏君,也不会再有人真心忠于自己了。
他闭上眼,思量了片刻,终究是辩不过座下悠悠之口,下了一道诏书,而传诏之人,正是紫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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