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他看殷远又添水,又加各种香料,便感慨道:“只是鸡汤,也有这般讲究。”
“食不厌精,总要下功夫才行。”殷远一边说,一边盯着罐子,等汤再次沸腾起来,便用一柄木勺撇去表面浮起的细沫,又减了灶底的木炭,使罐内保持微沸。
“行了,”他将枸杞和菇尽数放入罐内,盖紧盖子:“这般等上一个时辰。”
沈瑜咂舌,殷远手上却还不停,又拿出宇青买的白梅跟檀香末。
“这些要怎么用?”
沈瑜看着微微泛黄的干白梅跟浅褐色的檀香末,脸上写满疑惑。
殷远微微一笑,将这两样混在一处,放于一大碗内,加入沸水。很快,白梅便开始犹如盛放般舒展,白梅悠悠的香气与檀香浑厚淡雅的味道混合在一处,随着热气慢慢蒸腾开。
沈瑜立刻明白这是取汁和面,深深吸了一口,赞叹不已。
果然,待水凉透,殷远将鸡子取蛋黄加入,跟面粉和成淡黄色的面团。他一手来回滚动擀杖,一手不断转动面皮,他的手修长指白皙,似乎比面团还要细嫩些;上下翻飞间弄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仿若生花般。
沈瑜眼睁睁看着面团成了圆形的、薄薄的皮,直叹“神乎其技”。
紧接着,殷远将面皮分作三份叠起来,取出梅花形状的铁模子对沈瑜道:“寻常只作一叠,只得其意不得其形,不若三叠更有意思。”
说罢,他用铁模子在面皮上一按,一个五瓣梅花的形状就出来了。紧接着,殷远取出一支扁竹签,在花心处用力挤压,使几层面皮固定住,还用竹签边压出花瓣上的纹路,一朵栩栩如生的面梅花就成了。
沈瑜看得有趣,想着要亲自试试,殷远便将模子跟竹签都给他。
哪知这手艺看起来简单,真正去做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沈瑜弄得满头是汗才做了数朵,也不过是勉强将面皮黏在一处罢了,隐约能认出梅花样,全然不见殷远做的那灵巧劲儿。
他有些沮丧,扔了模子道:“想不到这样难!还是你来吧。”
殷远笑:“凡事都讲究熟能生巧,你头一回做这个,急不得。”他说着,握住沈瑜的手,带他一起做,一边说:“这用得是巧劲儿,这里要按一下……”
他站在沈瑜身后,几乎是半抱着他,说话的热气都能感受得到。
沈瑜忽然紧张起来,只觉得手被他握住的地方火热火热的,心脏也扑通扑通使劲跳。殷远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注意到,等一声“好了”,殷远放开他,他才看到自己手心躺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真好看……”他慌乱地称赞,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
殷远神色看不出变化,浅浅笑道:“只要掌握了诀窍,其实也不难。”
沈瑜胡乱答应了一声,尽力平复呼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面皮上,想不明白的事索性不去管。
他不愧是吃货,一来二去真给忘到脑后,只专心学着做梅花汤饼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做出二百余朵,这才作罢。
此时,火上的鸡汤也正好煨到最佳,香味早就充满了厨房,让人一闻就食指大动。
沈瑜早就不行了,眼巴巴看着殷远,等他继续。
梅花汤饼(下)
殷远将瓦罐盖子揭开,鸡汤的香气顿时扑出来。
只见汤已经熬成淡黄色,却清亮无比,星星点点的金黄色油花漂浮在上面,随着细小的波浪翻滚着。
鸡肉炖到软烂,嫩红色的肉都从绽开的皮下露出来,配着整朵的乳白色的菇,和一粒一粒已经煮得饱满鲜艳的枸杞,单是看着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沈瑜围着罐子,肚内波涛汹涌。先前为了早些吃梅花汤饼,尚能饿着肚子和殷远一起做面皮;此时美食在前,忍无可忍,他终于顾不得烫,伸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往嘴里放。
刚嚼了两下,他皱着眉头直接咽了下去。
殷远见状笑道:“煨了一个多时辰,这鸡肉恐怕比木柴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不早些说!”沈瑜苦着脸抱怨。
“弃肉取汤,下回记住罢。”殷远一边和他说笑,一边动作极轻地将鸡汤上的油花撇干净,只留清汤。随后又将上层清汤舀到一旁盆中,而汤底层也弃之不用。
这是因为鸡碎肉渣和调料末都称在底层,使汤口感不佳的缘故。
瓦罐清理干净后,重新上火,将鸡清汤倒入,不到一刻便煮沸。
殷远双手虚虚抓着方才做好的梅花,一个个下入鸡清汤内,直到所有梅花尽数入罐。
梅花的面皮内掺了鸡子黄,不仅颜色鲜亮,面皮遇热更非但不松散,反而收的更紧。如此一来,梅花能保持形状不散不烂,口感也更加劲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梅花汤饼成了。
一碗只有三十余朵花,指甲盖大小的嫩黄色梅花在清亮的汤中不断浮动,间或有红艳枸杞散落其中,汤上还飘着数片碧绿的叶子。
汤饼所用香料都是极淡的,为的是不遮掩鸡汤的醇香和梅花的香气,是这两者发挥到极致。
沈瑜用汤匙小心地舀起一朵梅花,只见瓣瓣分明,甚至连花瓣上的纹路都还清晰可见。看了一会儿,他将梅花放入口中,花香气顿时四溢。
用白梅跟檀香末浸水,其中比例大有玄机,若是得当,得来的香气便恰如白梅盛放时一般无二。
殷远对此拿捏的极为精准,所以沈瑜只觉得自己口中的就是一朵白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