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忙恭敬地道:“家慈三年前仙逝,故此守孝三年。”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高中状元,金榜贴出后,阖家上下喜悦非凡,贺客盈门,而上辈子的状元今生却被点为探花,原先的探花没有成为今科的榜眼,而是二甲头名,原先的二甲第二名则成了今科的榜眼。
状元起步便是六品,相信他今生在仕途上也会比上辈子强。
宣康帝听了,倒叹息几声,又问道:“卿曾中过解元、会元?可是?”
林如海谦逊地道:“学生才疏学浅,承蒙座师看重,遂点为头名。”
林如海是老臣之子,宣康帝难免有几分慈和,笑道:“如今卿又中了状元,也算是连中三元了。”说罢,遂赐下金花红衣,令鼓乐仪仗拥其出宫回家。
彼时正当暮春时节,碧柳如丝,繁花似锦,礼部早已预备好伞盖仪,簇拥着状元、榜眼和探花出宫,林如海是状元,先去林如海家,跨马游街,沿途之中路边早已挤满了人,但凡是酒楼茶肆,纱窗洞开,皆是探头而观。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用这句话来形容林如海此时的心态再贴切不过了,他骑在马上,插花披红,行在当前,更显得面白眼清,如玉似星,顿时令人赞叹不绝,探花程胜年方三十,亦是生得俊秀不凡,倒是榜眼王瑞年已四十,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队伍从酒楼下过,楼上窗边有人便道:“那是新科状元罢?没想到竟这样年轻有为。”
当即有人回答道:“可不是,往年的状元,有几个年轻的?便是进士们,也都是五六十岁居多,在一干老头子中,更显得状元爷不俗了。瞧瞧,这一科的状元生得还这样好,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这样回到家中,父母该如何得意?”
先一人笑道:“我却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只不过家中已无父母了。”
他们皆是有些儿身份的人,身处市井之中,言语不免有些肆无忌惮,后一人忙问是谁,那人便道:“你不记得六年前了,有个年轻的哥儿一举中了会试的头名,因父逝回乡了,不曾参加殿试,不然六年前就成状元了也未可知。”
后一人听了,忙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宁安侯曾孙恩袭一等男的林大人之子?他们家倒是有本事的,多袭了一代不说,还是一等男,如今林公子又中了状元,青云直上指日可待,想如今荣国公之孙、荣国公之子也只袭了一等将军而已。”
先一人感叹道:“可不就是他家,列侯之家,书香之族,惜有一件美中不足,向来子嗣单薄,状元爷并无姊妹兄弟扶持,如今膝下尚无子嗣。”
因这二人说话时倚着窗户,隔壁纱窗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脸上若有所思。
却见这雅间之内有七八个人,五六个穿着半旧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头,一个奶妈子,倚窗望外的却是小姐。
这小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长眉入鬓,凤眼藏威,兼之肤白唇红,竟是美人一般的人物,身上穿着桃红二色金对襟褙子,大红石榴裙,底下微露两点金莲,头上戴着代表品级身份的钗环,气势非凡,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的王府郡主。
她瞧着林如海远去的背影,想起林如海从下面经过时,面如美玉,目若朗星,当真是十分出众的人才,不觉面泛红霞,芳心暗动。
奶妈似觉不妥,提醒道:“郡主,别看了,外面有什么可看的?仔细世子回来看到。”
郡主听了,并未离窗,反而拉着奶妈问道:“金嬷嬷方才可听到了,外面都说新科状元年轻有为呢,从楼下过去,果然如同芝兰玉树一般,还是列侯之后呢。”
金嬷嬷忙道:“郡主,身为南安王府的郡主何等尊贵,女孩儿家,岂能这般议论外人?”
原来这郡主竟是南安王府的长女,名唤霍灿,年方十六岁,因深得宣康帝喜爱,及笄之年便已经封了郡主,又因父母怜惜,挑三拣四不得合心合意之人,故尚留其在闺阁之中。
霍灿撇了撇嘴,道:“天生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若不说话,要嘴何用?”
金嬷嬷紧皱眉头,这位郡主自小因父母溺爱,颐指气使,骄纵成性,自己这般劝解,只怕反落个不是,不由得软了语气,道:“郡主年纪大了,王爷和王妃正在给郡主挑个好人家,求圣人赐婚,郡主哪还能像小孩儿似的说话?仔细让人听到。世子拗不过郡主,方带郡主出来,倘或王爷和王妃知道郡主今天的话,让世子如何自处呢?”
霍灿不以为意,反而推开窗户,望向林如海等人离去的方向,此时已经见不到人影了,但是她还记得乍然见到林如海时的怦然心动,道:“还挑什么?我瞧新科状元就挺好。”
金嬷嬷听了霍灿的惊人之语,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厉声道:“郡主,这话可不能说!”
霍灿不满地横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能说了?等我回去就跟父亲母亲说,我已经有了看中的人,不必再给我挑别人了。”
说着,指了一名丫鬟,道:“小翠,你去打听打听,新科状元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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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灿这话一出口,除了金嬷嬷早已面无人色外,诸丫鬟也都是惶恐不已,恨不得捂住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们都觉得此话十分不妥,哪知霍灿自小任性惯了,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由不得她们不吃惊。
名唤小翠的丫鬟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霍灿说话可以口无遮拦,但是她们这些下人却不能什么都不顾,霍灿此言此举若是传了出去,她们别想留下性命。小翠年纪只有十来岁,刚提拔上来还没到半个月,谨守规矩,不知霍灿的本性,因而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