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不急不缓地陈述贾王林三家的权势,言辞之间颇有荣耀之色,薛姨妈自知其意,乃为她撑腰而来,遂笑道:“我们虽在金陵,倒离姑苏不远,也听过你们姑老爷家的名声,原来竟中了状元,倒是大喜,我记得你们姑太太和我差不多年纪罢?”
同样,他们听说林家的名声,当然也知道贾敏一直无子。
许家的忙笑道:“姨太太记得不错,先前姑太太守孝,也是多年无子,心里急得不行,不想如今出了孝,不到一年便坐了胎,可见送生娘娘都是公道的,不曾忘记了谁。太太交代我跟姨太太说,太太没有什么生子秘方,请姨太太心中不必焦急,姨老爷常年在外经商,一年倒有大半的日子不在家,姨太太至今无子情有可原,等明儿姨老爷家来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送生娘娘自然就送个麒麟儿下凡来孝顺姨太太和老太太了。”
又向薛老太太笑道:“姨太太心里急,特特去信问我们太太求生子秘方,可见姨太太满心都想着为府上开枝散叶呢,只怕老太太担忧,故未曾说得。太太打发我来安慰姨太太,儿女之事乃是天意,府上素来积德行善,送生娘娘必不会忘记。”
薛老太太讪讪一笑,道:“有劳你们太太惦记了。”
许家的笑道:“不止我们太太惦记着姨太太,就是舅老爷也十分惦记着呢,打发我来,嘱咐我定要问问姨太太是否安好,好回去禀报。”
薛老太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面上惊疑不定。
薛姨妈心中得意,笑道:“回去告诉哥哥和二姐姐,就说我一切都好,老爷极敬重,老太太也体贴,哪会受了委屈。”
许家的道:“姨太太一切都好,舅老爷和我们太太就放心了。只是姨太太若有了委屈,请务必实言,有舅老爷和姨太太做主呢,我们虽只是中等人家,倒有几分体面,在京城也好,金陵也罢,还算说得上话,若有什么烦恼,甄家和我们是多年的老亲,能从中帮衬一二,太太嘱咐了,给老太太和姨太太请了安,也去甄家走一趟,请他们照应着姨太太府上些儿。”
许家的笑语如珠,话里话外,无不妥帖,薛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无处发泄,再怎么着,薛家无人做官,又和史家无亲,只能依附着贾王两家。
许家的在薛家住了两日,去过甄家之后,回来又住几日,便同王家来的人一同回去了。
他们一来一去,住在薛家之时似乎不曾在意薛老太太给薛老爷妾室丫头之事,但薛老太太知道他们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恐他们回去告诉贾王两家薛姨妈受了委屈,只能将其发卖,以示看重薛姨妈,薛老爷本就敬重发妻,对不甚在意,皆由薛老太太做主。
薛姨妈心情大好,果然有娘家依靠便有所不同,她本是精明又有手段的人,生得貌美非常,很快便借机拢住了薛老爷的心思,又去甄家拜见几次,替薛老爷谈成了几笔极大的生意,越发得薛老爷看重,甄家曾经接驾四次,现今还有人管着织造、盐课两项,哪怕从指缝间漏一点子出来,薛家进上的采办便又多了几项。
为此,薛老爷嘱咐薛姨妈备了极厚的礼物,送到京城。
王夫人得到消息,方放下心来。
彼时已近年下,他们府上腊月除孝,自是设宴待客,开始与各家走动,贾敏怀胎已有九月,临盆在即,实是笨重无比,行动不便,早在数月前便不大出门了,更不去参加红白喜事,只命人送礼,或是林如海亲去道贺吊唁,如今林如海心疼他,故叫她在家歇息,只自己一人过来道贺,又向贾母并贾赦贾政等致歉。
贾母心疼女儿,自然体谅,反说理当如此。
宴上林如海遇到许多同僚并故友,相互见过后,言谈十分投机,但他记挂着贾敏,宴毕便即告辞,终究别无可记之处。
迎着风雪,林如海乘车返家,刚到门口,便见小厮立在门口等着,满身风雪,似乎等候久矣,一见到车辆回来,忙上前请安,道:“老爷,太太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凤姐,贾琏或许会娶个贤妻,没有贾琏,凤姐也许会嫁个良人,果断拆西皮!
☆、:
话说上回小厮等在门口说贾敏将要临盆,林如海闻言不喜反惊,等不及车夫打帘,忙一把掀开,问道:“如今不过九月,如何就生了?”
说毕,不等小厮拿出条凳,林如海便跳下了马车,一阵风似地赶往正院。
鸣琴忙对鼓瑟道:“你去荣国府告诉老太太一声儿,我先进去。”
鼓瑟会意,道:“晓得了,你去罢,劝着老爷些儿,别进产房,免得惊扰了太太。”
当世规矩男人、孩童、寡妇并未出阁的姑娘家都不许在场,对于生产的妇人来说都是闲杂人等,哪怕林如海再焦急忧虑,也只能候在外面。
鸣琴笑骂道:“老爷是何等人物,还能不懂这些,倒叫你我提醒?”
鼓瑟亦是一笑,顶着风雪往荣国府去了。
却说林如海到了正院,只见婆子进进出出,烧热水者烧热水,端热水者端热水,虽然面露焦急之色,但行事却是有条不紊,未见一丝慌乱,也只有嬷嬷进出产房,门窗紧闭,贾敏痛呼之声时有耳闻,林如海不禁焦虑非常,忙问一婆子道:“太太如何了?稳婆怎么说?”
那婆子停住脚,忙笑道:“回老爷的话,老爷前脚出门,太太便发动了,说今儿是荣国府大喜,吩咐我们不许告诉老爷,稳婆说太太的胎位正,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