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山怒极,低喝一声:“孽障,跪下!”
见三郎跪下,又训:“我叫你把人带去宜兴,你却如此胆大妄为,这些日子我见真一真二神神秘秘,就有预感,想不到你竟胆大如斯,宜兴的事情刚了,又来这一出,你对得起我的信任?你想毁了我郭氏一脉吗?”
三郎不敢吱声,反正事也做下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老老实实认错,是打是罚全接着,这算不得无赖。
郭振山骂累了,见三郎低头跪着,腰杆却是笔挺,显是不服,更来气。点上根雪茄,刚抽两口,便又狠狠扔地板上。三郎赶忙拾起,送到郭振山手边。
三郎要再次跪下,郭振山道:“算了,坐下说吧。把事情的前后详细,说一遍,不要遗漏。”
三郎耍了个小心思不用跪,也不好意思坐下,就站着,把事情的前后来龙去脉,详细述说一遍。
边说边观察郭振山的反应,只见他听得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郭振山最后站了起来,围着三郎转圈。
三郎说完,他也停下,不认识似的瞪视三郎。
心里想:这混账是什么脑子?恨不得捆起来让他消停,前一次在宜兴山里杀了十来个,上千的鬼子把宜兴及周边两县翻了天。
嘴皮子都说破了,本以为能听进去,这倒好,这次闹得更凶,杀了一百多个!东洋赤佬岂肯善罢甘休?还不把丹阳的地皮翻得天雷炸的!
真是心肝都要吓得颤!
三郎自信口才好,并把这次行动中的失误,通通该美化的美化,该删除的删除。剩下的,就是一个诸葛重生,孔明再世。
但却还是把郭振山吓得心惊肉跳。
郭振山坐下,叫三郎也坐下,问:“那东洋兵的狼狗,追踪到你们半路,怎会就不追了?”
三郎答道:“我做了些药粉和药剂,专门对付狗鼻子的。到珥陵镇时,往金坛县那边跑了一段路,把鬼子和狼狗引过去。再原路折回三岔路口,在珥陵桥上撒满了药粉,我们每人身上鞋上,也全部用上。过了桥,又撒了一路。爸,我专门找了好多条猎狗试过,效果好得很。”
郭振山悄悄吁口气,暗道:怪不得夫人说他遛狗,原来原因在这,也难为了他的心思缜密。
训斥说:“恐怕是你在山里被东洋狼狗追怕了,才有了这么一手,万幸!简直是胡闹!万一失灵了呢?”
三郎信誓旦旦的说道:“爸,不会的,我特别查过书籍,了解狗鼻子的构造和功能原理。”
郭振山暗叹一声,寻思自己这宝贝女婿,虽然胆大妄为,倒也做事缜密,懂得运筹,不失为一个有全局观的将才。这海会寺和珥陵镇的东洋兵,算是倒了邪霉,国军那么厉害,都折在了他们手上,现在居然被一个不懂军事的外行,打得全军尽墨,也只能用侥天之幸来解释了。
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女婿,难道是怪胎?自己的选择,到底是福是祸?
郭振山彻底无奈了。
只好说道:“不早了,回去早点睡吧,记住祸从口出。”
郭振山待三郎走后,又生了一会儿闷气,思前想后的心里翻江倒海,自言自语骂道:“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乱世出英雄?这是魔王!难道还真是洪太尉井里放出来的天罡地煞?”
郭振山回想今天,确实是被吓掉了半条老命,可以说是惊魂夺魄的一天。
中午正准备吃午饭时,珥陵镇的人来了,央求他去丹阳宪兵队说情、保人。郭振山听了心中一动,想到三郎和真一真二这些时日的反常,昨天说是把溃兵潜送宜兴去,可三郎不该清晨才回,反常必有妖,不会就应着这事了吧。
郭振山心里越是忐忑,越就是迫切要去探个究竟。当路过珥陵镇时,桥边上的小楼,已被清理过,鬼子兵的零碎尸体,已经运走,但血腥焦臭的恶味,还是一丝丝的直往鼻孔里钻。
一路走去,同行的珥陵乡党开始细说了:半夜里来了几百上千的军队,对小楼里的东洋兵,枪炮打得震天,场面大得吓人,硬是把小楼打塌。临走还放出狠话,日本兵杀人放火,他们也杀人放火,专门要和日本人作对。更神的,是东洋兵往金坛追去,突然不敢追了,有人看到天兵天将阻道……。
郭振山不是孤陋寡闻的乡下农夫,知道天兵天将是乡人们的愿望。
在丹阳境内,或者周边地区,是没有一支中国队伍,会有这般凶悍的力量的。最大的抗日武装,是山北的管司令,管司令是自己的密友,根本没这实力。难道是……。郭振山不敢想下去,因为只有自己的女婿手中,才有几百条长短枪,还有那山上的溃兵……
真不敢想了,想着心颤胆寒。
等到了宪兵队,见全县几乎所有有名望的,有头面的乡绅闻人,全被邀请到场,为珥陵镇被抓百姓作保。
到了这个时候,郭振山才知道,事情远不止此。珥陵镇死了十五个东洋兵,还是小数,大头更吓人。
城东的海会寺,一百多个东洋兵,通通被打死,无一活口,听说还没一个整尸,不知道什么武装如此凶悍。
岗本大队长派兵救援,半路又被炸死炸伤十多个……。
郭振山看着凶神恶煞的日本兵,听着抓来的人被打得哀嚎惨叫,想着这一切极可能是自己的宝贝女婿造下的孽,这祸闯大了,东洋兵不是吃素的,万一被查出……。
郭振山越想越心惊,只觉自己浑身冷,头晕无力。
横光直满正在没事找事,满世界泄愤怒,见郭振山这副样子,顿时心中有气,螃蟹似的张牙舞爪过来,摆明了要拿郭振山开刀泄火。
吴天龙见状不妙,谢迟风及时一声喊:“快去叫岗本大队长,郭先生病了,病在哑门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