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上。
贾母坐在高台上犹自羞愤不已:“得亏老身把玉儿许给他,还又刚送他一个美婢,他竟半点也不知恩,一丝颜面都不给老身留呐!
当着这一家族老爷们的面,不但害了贾敬,还将老身好一顿冷嘲热讽!
竟然,还以封闭我贾族宗祠来要挟老身!”
贾政苦笑,拱手道:“老太太,今儿这事也难怪琰哥儿。其实贾敬和宁府那些旁支打的什么鬼主意,老太太也清楚……
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事。琰哥儿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日后的麻烦就会无休无止。
儿子听闻贾敬在城外的道观养着几十口子人,天天法事道场,水陆宴席不断,这不是一点半点银子能撑得住的!”
贾母叹息:“话虽如此,但先宁国一脉就剩下贾敬一人,如今也被贾琰送进昭狱,怕是……”
贾政等人沉默不语。
贾敬会有什么下场,他们猜都能猜得出来。
此事根本不需要惊动皇帝,单是诸葛超那个冷面阎王,就有一万种手段要了贾敬的命。
但贾敬死就死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荣府诸人皆心中冷漠。
良久,王夫人才慢条斯理插话,却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老太太也不必生气,那小厮本就是个白眼狼,指望他对咱们荣府知恩图报,也是休想。”
王熙凤也笑着站出来道:“老祖宗哎,这点破事还值当得生气?
您老等着瞧好吧,等宫里冷了这一茬,或是他春闱没有登科,看有多少人踩死他!”
贾母闻言沉默,她其实也是做这般思量,只是不会轻易说出口来。
思量一会,贾母烦躁且嗟叹道:“孽障!先宁国何等英明神武,没想到子嗣個顶个的不成器!
诺大一份家业,都被败坏殆尽,如今连宁府都沦落于外人之手,实在是令人心痛!”
林之孝家的匆匆进堂,禀报道:“老太太,老爷,太太,二奶奶,刚才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凤藻宫来人宣旨,请琰大爷入宫赴宴去了。”
“入宫赴宴?这个年节上,难道是凤藻宫琼林宴?”贾母大惊:“这……”
贾政也是一怔。
王夫人与王熙凤面面相觑,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她们方才还说等宫里冷了这一茬,再收拾贾琰也不迟,结果话音刚落,又传来贾琰被宫里请去饮宴的消息。
脸被瞬时打肿。
明儿是除夕。
按照大周皇室惯例,腊月二十九日,暮后,凤藻宫会设琼林宴,代家宴。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皇后及诸皇子皇女在凤藻宫家庭聚会。
大年初一,皇帝在延福宫大宴群臣,是为国宴。
大年初二至初五,十里御街会举行灯会京师百姓彻夜狂欢,帝后会亲临正阳门城楼,与民同乐。
荣庆堂上的气氛因这个消息变得更加压抑沉闷,贾政枯坐难耐,草草向贾母辞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素来如此,贾母和诸女早已习惯。
贾政走后,贾母轻叹连声,望向林之孝家的:“派人去东府好生守着,一旦有了消息,立即来报。”
贾母又转首望向王夫人道:“明儿除夕,咱们也得进宫朝贺,都早些歇着吧,别耽误了正事!”
王夫人和王熙凤心情憋闷,早有去意,闻言便起身施礼匆匆走去。
刚出来荣庆堂,王夫人就停下脚步蹙眉道:“凤丫头,你说这到底咋回事?一个无根基的小厮,就算是有些才学,也不至于让宫里这般另眼相看吧?”
王熙凤眉眼闪烁:“太太,这事儿透着蹊跷……不行我就回娘家一趟,问问大伯,这贾琰背后莫非真的有人?”
王夫人缓缓点头:“问问兄长也好。若是贾琰真有什么倚仗,一定瞒不过兄长。这都快年下了,你正好明儿带着宝玉一起回去,给兄长家送些礼物!”
王熙凤应着,姑侄女俩说说谈谈,出了贾母院就分了手。
王夫人带着彩云彩霞两个丫头刚要回荣禧堂,路经偏房时见赵姨娘的房中灯火通明,贾政与赵姨娘这一对郎情妾意对酌的背影投射在窗户纸上,赵姨娘嗲嗲媚笑传出更是如此刺耳,王夫人面色铁青心头恨恨,跺了跺脚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