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的京城,连同空气都是热的,紫宸殿里置了冰盆,却反叫人皮热心冷。
这些日子他并未没闲着,吴常那一查,算是将后宫这几年里的腌臜事都爆出来了,矛头直指贵妃。
可那些事情再大,至多不过是仗着身份磋磨嫔妃,他从来不愿苛待嫔妃,若是能叫贵妃找补一些,正了后宫也不叫朝廷议论纷纷。
可残害皇嗣这等事,干系的是大邕,牵动的是所有人的神经。
他手伏在桌案上,眸光看向底下那个侍女。
“你既如此说,可有证据。”
怜灯身子垂首,“奴婢亲眼所见,奴婢便是证据!”
这便是没有物证。
“放肆!”吴常呵责,“到了陛下跟前,切不可凭空捏造。”
永丰帝抬抬手,制止了他,望向怜灯,“你可知,攀诬构陷,以下犯上,是何罪名?”
怜灯面色坚毅,深拜下去,“奴婢愿意受尽宫正司酷刑,亦不改初衷!”
“倒是好一个衷仆。”太后眼睛不大好,只能眯着眼去看怜灯,“宫正司二十八道酷刑,她一介女子进去,只怕过不了半数也该舍命在里头了。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京来,怕也吃了不少尘土,如此仪容在紫宸殿,也是犯上,先去后殿更衣再来见驾吧。”
永丰帝眸光微动,摆了摆手。
吴常便立马将人领了下去。
李淑妃也福身,“妾身嫂嫂此刻还在清和宫,妾身先行告退。”
太后欣然点头,“你娘家嫂子难得来一趟,去吧。”
几人都走了,又清退了伺候的婢女内侍,只剩母子二人,偌大的宫殿里,太后一声叹息,便缭绕许久。
“哀家眼睛是不好了,可不瞎,还看得见。这些时日你这御前的人忙活着多少事情,哀家不必过问也能猜到些。是贵妃给你捅了篓子吧?”
他即刻下榻,拱手而立:“贵妃的金宝是儿子给的,儿子不孝,叫母后烦心。”
“你瞧你,咱们母子之间说些话,你就这样。”太后感慨,“当年先帝还在时,哀家就瞧出你是个能干的,大邕朝才立两帝,你父皇走后风调雨顺这许多年,那都是你宵衣旰食熬出来的。”
“如今外敌林立,你要顾着前朝,已然分身乏术,皇后又病痛没个好,后妃里头,贵妃是个难得果断沉稳的,替你管了多年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
“即便不说她,淮阳侯府也还在西南站着,功绩颇丰啊,”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若非因着这些,今日我也不必来你这紫宸殿了。”
这话让永丰帝险些垂泪,“母后慈爱。”
“你起来坐着,咱们母子一场,何需这些虚礼。”
太后礼佛多年,最是不愿意问这些事情,今日特地来此,自然不会是为了给他添堵。
“是。”
待他坐定后,太后从袖口里取出一琉璃耳饰来,推到他眼前。
“这琉璃耳坠,是两年前小六出事那日,哀家身边的人在渠湖边上寻到的。我细细问过,正是贵妃赏赐给她那宫内一等侍女松香的。这耳坠子在我这里保存了许久,本等着她来寻,哀家就给,她倒也谨慎,这么久过去,也从没寻找过,私下连句问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