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布一挥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绝后患。”
桑结苦笑道:“我差一点就同意了,可思之再三,那样做了,恐怕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老七?”
桑结摇摇头,用右手食指向上方指了指。
图布眨着眼沉思片刻:“大人是说朝廷?”
桑结叹口气:“是啊。有些事一下子说不清,也不便说。这事先放一放,再等着瞧瞧,你知道就算啦,阿巴代这个把柄抓在我们手里,必要时可以抛出去。”
图布点点头。
接下的数日,桑结视察了两处烽火点和乌玛塘山口内侧的大广场,对后者的创意颇为赞赏。
“大人,这是娜仁副大队长的主意。把这里建成一处市镇,为来往客商提供服务,一举三得。娜仁你说说吧。”尼玛说。
“这一举三得,一呢,是数百弟兄以做生意的名义可常驻于此,民兵成了常备军;二呢,便于获取八方各种信息;三呢,赚了钱可补充民兵开支。现在已经开始见效了。”
桑结听着,不禁鼓起掌来。
娜仁又领大人察看了广场后坡背面几处挖好的山洞,里边堆放了不少武器、柴草,临战前可以驻进许多人员、马匹。往营地的路上,桑结问近来可有什么新的情况。尼玛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只见前边围着一圈人,能听见有人在哭喊。近前一瞧,几个人正殴打两个人,别人劝不住。尼玛下马后喝住,经询问,原来这两个人拖欠了主人债务,从安多逃到藏北,因在当雄有亲戚,就前来投奔,不想主人竟派人追来讨要。
桑结伸手要来欠据看了看说:“他二人所欠自应归还,可你等却出手狠毒,将人伤成这样,法度何在?”
那几个看对方非等闲人物,遂请求桑结作主,说要将二人带回。一听说要被带回,那二人趴在桑结脚下,恳求收留。桑结皱皱眉吩咐娜仁,先替二人付清欠债,又让二人站起后说,既愿留下,这里活计不少,只要用心放牧,三四年可偿清所欠,二人千恩万谢。后又经询问,得知这两人,一个叫赛汗,一个叫宝音。
“你家主子是谁?”
“七王爷。”
那几个人跟娜仁取了欠款,出门一打听,原来刚才那位大人正是第巴大人,又赶过来点头哈腰地道谢。
“诸位回去请转吿七王爷,以后做事厚道些。”
几个人连声答应,跨马离去。
尼玛上前道:“方才大人询问近况,我也正想说这事。这两年,从安多方面不断零零星星有人过来留下不走,其中有人是负债而逃,对方常来寻人索债,为此,与我们也闹过几次纠纷。”
“对过来的人,你们要留点意,能劝返的尽量劝返。”桑结意味深长地说。
“大人放心,尼玛明白。”
回拉萨的前一晚,桑结写了一信,叫来却杰,命他次日前往准噶尔将信交给阿拉布坦,又密谈叮嘱一番。
此时的阿拉布坦已俨然是中亚之王,继统一厄鲁特蒙古后,又武力征服南疆回部,将其头目玛罕木特父子抓获,囚禁伊犁。接着挥兵西向,击败哈萨克,臣服吉尔吉斯,兵锋所向,无人敢捋其缨。在世界宗教史上,噶尔丹和阿拉布坦叔侄,对阻截伊斯兰势力东扩,挥了关键作用。鉴于叔父噶尔丹的惨败,阿拉布坦对清廷,大面上还算恭顺,常伺机而不敢妄动,但却杰送来的书信却给了他一个借口。
得知多尔济与阿拉布坦联名状告自己后,桑结深感藏土面临的严重危机,对手不动声色,在安多之外又勾结一股势力,他必须及时、巧妙地应对、化解。经过长时间考虑,他给阿拉布坦写了一信,除了赞颂一番外,提了一个具体请求:“最近得报,有叫呼穆乐者,现在安多七王爷处。该人原系十王爷多尔济府中执事,多年前因犯命案逃逸至今。”接着,看似不经意地提到,“和硕特原系贵部所属,故恳请老友协助缉拿归案,感激不尽。”
看完信,阿拉布坦不禁大喜,当即说:“我同第巴大人多年老同学了,这件事一定尽力,请你转告,我明白他的意思,放心。”
却杰走后,策零不解地问:“这点事,第巴也专门派个人来?”
“他是想让咱们给老七找麻烦,这样老七就没有力量去帮助多尔济了。咱们呢,就利用这个机会给老七点厉害看看,灭了老七,其他那几个王爷不足虑。朝廷要问起来,咱也算师出有名啊。”
半年多后,老七扎什巴图尔派人以朝圣为名到拉萨,向多尔济报告了安多态势:准噶尔以索要凶手为名,不时挑衅,双方多有冲突,七王爷败多胜少,人畜被掠不说,连朵斯库勒湖一带牧场也被侵占。
多尔济没太费力就猜出了个中缘由。这是桑结从中挑事,以图毁我联盟,断我外援,索凶说明他已查出德勒南结的死因和呼穆乐的踪迹。看来这个扁头第巴正在不动声色一步一步收网,而且万一呼穆乐就擒,还关系到硕林拉青,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她知道的事情也太多,捅出去,那可就……
但随即,他冷笑几声,想出个一箭双雕之计。
第二天,硕林拉青即被请入汗王府。
“王爷,不,该称呼汗王了,不知唤我何事?”硕林还是头一回走进这刚完工的汗王府。
“这些日子本王忙于一些琐事,未能拜望夫人,近来可好?”
“我真佩服汗王在这藏人之地立身有术,至于我嘛,没什么好说的。”
“夫人也只是看到今日,这数十年备尝艰辛,苦心经营,一言难尽啊。”
停顿片刻,多尔济起身摒退侍女,左手屈伸了两下,决心将话说明。
“对夫人的承诺,本王一日不敢或忘,记得上回曾向夫人介绍过周边几股力量的态势,藏中但有风吹草动,安多骑兵由唐古拉山口直趋拉萨,同时准噶尔就近出兵阿里,使他尾不能相顾,不用费太大劲,夫人定将登上王位,且辖区比原来大得多,到那时,本王恐少不了仰仗夫人之处呢。”多尔济状极自信、诚恳。
硕林幽然一声长叹:“汗王计划本是不差,但观这藏区一时恐难起波澜,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有个女儿,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多尔济作神秘状,左右瞧瞧,近前低声道:“夫人对外少有交往,怕是尚不知情,这雪域看似平静,其实正在蕴酿一场大动乱。”
硕林身子不由一耸,睁大了双眼。
下边的话语,低得旁人无法听清了,只见硕林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张开来,面露不敢相信的惊讶神色。
“此事万不可对人言,向佳莫小姐也勿提起。”
硕林点着头,呼吸还是不大匀畅。
“夫人,我早说过,这里的事情交由我来办理,你尽管放心,可近来准噶尔和安多七王爷却起了冲突,打的不可开交。这两路人马动起了手,必将破坏咱们的计划,不可坐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