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这六十文钱的事儿,他郭明华可能这辈子都要被那坨狗屎黏着了,如此算来,柳群峰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刮掉跗骨之蛆的机会,也算是喜事一桩。
郭明华脑子一通,恰好碰上柳群峰喊他去镇上做工,虽说是顶工,他还是感激不已。
冬日事少,在家闲着的汉子多得很,人家能想到他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哪还能要求别的?他原本就心头感激,可他万万没想到,柳群峰给他安排的活儿,还不只是顶那两天工,还有柳家的活。
从第一天到了柳家,郭明华就大概的算过了,这活儿只有他一个人做,便是他一点不偷懒也得十来日,而他一天的工钱是二十文,如此,他一下就能赚到二百多个铜板了,这可不是那六十文能比的!
能赚更多的钱郭明华自然高兴,可他更高兴的是,到手的钱不用再被那个癞皮狗要去了,他终于也有钱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买两块糖吃了。
想着心事的郭明华,再看着碗里的东西,一个几十岁的汉子忍不住的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他丢了手里的锄头,直接蹲到那个海碗旁边,拿了里面东西直接啃了一口,接着便露出了一脸的憨笑。
碗里的东西,虽说都是农家人最不稀罕的粗粮,可他是拿钱干活儿的,并不是来帮忙的,按照规矩,主家便是一口水不给喝,他也不能说什么。
人家能想到在干活儿的他,不说粗粮了,便是一口清水郭明华都是高兴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能被人尊重些,谁能不欢喜啊。
柳母在二叔家里大概待了半个时辰,她回来之后见陈初阳在煮红薯吃,便把背篓里的红薯都倒了出来,将背篓放到了院子里好让人方便背回去,还从地上捡了一撮箕红薯到了院子里晾着。
“你们阿奶喜欢吃霜冻过的红薯,先扔那里放个两日吧,等醪糟好了看看甜不甜,若是醪糟也甜的话,你给阿奶送点过去。”柳母话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脸上还有些释然,接着才说道:“便是县里什么都买得到,可这是你这个新夫郎到了家里第一次做醪糟,给阿奶尝尝味儿,让她高兴一下。”
柳母原本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如今她日子过的好了,心里对婆婆的怨恨也渐渐小了,且她这些日子,仔仔细细想了想和阿奶相处的那些日子,又对比了一些村子里的婆婆,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她婆婆确实是从不给她面子,但吃的穿的没有短过她,且她被村子里笑话,也基本都是因为李氏。大家都笑话她没有享福的命,做媳妇儿要伺候婆婆,做婆婆了还得伺候媳妇儿,但却没几个人说她被婆婆磋磨,毕竟伺候长辈是应该的。
柳母提到阿奶,脸上又有了心事,陈初阳也没多问,只是赶紧的点头应了,因为他也想去县里一趟。
陈初阳之前,托人将绣活儿卖去了县里的锦绣坊,可到手的银钱却和他所想差了不少。
他去梅家村的时候,张小满提了一下他绣工,还夸了他好几句,哥儿绣活儿好,可是一个大优点。他知道张小满是想让他在相公面前长脸,可他不好意思受那夸赞,这才同人提了绣活儿卖了低价的事儿。
顾南风和张小满得知他的绣帕只卖了三文钱一张,都觉得挺惊讶,觉得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就卖那么点儿银钱。
两人毕竟年长些,顿时都想到会不会是他年轻被人压价了,陈初阳才说了他是托人卖的,两人一下子又想到了一处,但他们还没开口,陈初阳又摇头了,表示人家苟嫂子也夸了他的绣工,说是绣帕卖五文,香囊卖八文没问题的。
若是她想偷偷昧下银钱,一开始就不可能同他说能卖个好价钱,只会找各种借口,说他的东西卖不了价。
陈初阳的话,说服了别人也说服了自己,但他这话一说,张小满又想到了别的。他觉得是绣庄欺负人,背后有个黑心老板,所以喊陈初阳换一家。
县里有家绣庄叫千丝阁,在附近好几个县镇都有分店,梅家村的人惯常去的白云镇就一家,而柳家村人常去的杨树县也有,张小满小的时候,他阿娘的绣活儿都是卖去千丝阁的。
张小满给陈初阳指了门路,陈初阳又有了劲头,准备再去千丝阁试试。
得知两日后要去县里,陈初阳连练字的功夫都没了,连着两日都喊了林哥儿一起做绣活儿,两人两日功夫赶了五六张绣帕出来,等到确定了醪糟是甜的,就要去县里了。
开醪糟封口的时候,陈初阳紧张得很,但柳母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带着一脸的笑,她好像对陈初阳很有信心。
柳母做醪糟的时候,虽然老是失手,但她知道做醪糟的时候都要注意什么。
这两日她都有留意,那醪糟一直都是温温的,这就是一个好现象啊,温的代表里面东西在酵,虽说甜不甜还不能保证,但至少东西是做成了不会浪费了。
陈初阳伸着脖子,满脸期待和忐忑,一边的柳母将夹了一小块醪糟的筷子放进嘴里,只看她嘴巴一抿,嘴里的东西就吞下去了。
“甜的。”
“真的吗?”陈初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嘴里还是忍不住的再次确认。
柳母这回也终于是放心了,她脸上带着笑,一脸满意道:“又甜又香,味道真好,生吃也好吃,你快去拿个碗来,我给你盛一点。”
“嗯嗯!”陈初阳飞快点头,一边去拿碗一边想着,今日醪糟做成功了,明日可以去县里,他运气真好去啊,马上就能知道他的绣活儿有没有白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