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目光平和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件事?你不知道,如若此时宣扬出去,那个?孩子会取代你,成为最?正统的储君吗?”
大公主为之踯躅几瞬,终于还?是道:“我是阿耶最?年长的孩子,如若朱皇后所诞下的那个?孩子还?在世,也比我小很多。如若连一个?年幼我这么多的弟弟或者妹妹都要心存忌惮,伺机将其除去,一则心胸狭窄,有失骨肉之亲,二来,也未免太过于轻看自己了……”
圣上说:“可那个?孩子是嫡出啊,或许你根本没?有机会同他比较才干,就会因为出身被直接否定了。”
大公主轻轻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您跟祖母又怎么会隐瞒那个?孩子的存在?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吧?”
她跪坐在圣上身边,像儿时一般,伏在父亲膝头:“儿年幼的时候,觉得阿耶行?事过于温吞了一些,对待宰相和要臣们过于客气?,君主的威仪上稍有逊色,再年长一些,才能看出您的苦心来。”
“竭力削弱勋贵在朝堂当中?的势力,擢升寒门子弟填充朝堂,既要羁縻皇朝四柱,还?要为后来人?拣选良才,不拘一格提拔年轻人?……”
大公主由衷的道:“我很向往阿耶,也很想效仿您,所以我不能走一条崎岖歪斜的小路,那条路太窄了,一旦走上去,或许就没?有办法掉头了。”
她毕竟年轻,眼睛还?是明亮的,眸子里还?有希望:“我要使皇朝宏大,要开创一个?清明坦荡的朝局,如果?连跟一个?年幼自己许多的弟妹都无法容忍,心生畏惧,怎么可能走得长远呢?”
圣上注视了女儿片刻,动容的叹了口气?,终于道:“这就是朕选择你做后继之主的原因。”
……
长秋宫。
太后听圣上说了原委之后,只淡淡的问了句:“仁佑是这么说的?”
圣上靠在椅背上,神情闲适,说:“是呢。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编的。”
太后便笑了一下,脸上露出稀薄的一点赞许来:“还?算不错的说辞。”
又问:“楚王呢?”
圣上有些好笑的耸了下肩:“他吓坏了,在府里坐立不安,想着哪天寻个?机会试探一下越国公夫人?。”
太后听了也是一笑:“他像他母亲多一些。”
圣上说:“是啊。”
母子二人?短暂的寒暄了几句话,外边侍从来报,道是中?朝在值的两位紫衣学士已?经到了门外。
寻常公侯之家拟定遗嘱,只需要一位紫衣学士见?证即可,但?皇室毕竟不同,保底也会来两位学士作?为见?证——如若北尊时间上方便的话,其实该由他来主持的。
太后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才淡去一点:“储位乃是国朝大事,确定要传给?仁佑吗?”
圣上点了点头。
太后便朝心腹侍从摆了下袖子。
圣上目光看向窗外,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就在那两位北门学士抵达门外的同时,他忽然间问了出来:“您有没?有后悔过?”
太后道:“后悔什么?”
圣上看着自己的母亲,目光平和:“很多很多,您经历的所有事情,有没?有让您心生悔意的?”
太后目光同样平和的回答他:“没?有。”
圣上说:“一件也没?有?”
太后又笑了起来。
她说:“一件也没?有。”
于是圣上也笑了起来:“哦。”
……
正是傍晚时分,姜裕从弘文馆下学回府,途径府上偏门时,忽的发现有个?头戴帷帽的女郎在外张望。
看身上的青色衣裳,该是哪家的婢女才是。
他心头微动,遂勒马停住,叫小厮去问:“看看是做什么的。”
小厮应声?而去。
哪知道不去也就罢了,过去一问,那婢女拔腿就跑。
那小厮见?状难免惊疑:“你跑什么呀!”
他尤且诧异的时候,姜裕已?经催马追了上去。
那婢女敏捷的拐过一条街,转而钻进了巷子里,然而两条腿终究无法同四条腿的坐骑相较,终于还?是叫姜裕给?追上去了。
往巷子里瞧了一眼,姜裕不由得怔住了,摆摆手?示意侍从们无需过来,自己坐在马上,维持着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看得清楚,巷子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人?物?,加上先前跑过去的那个?婢女,也只有两大一小三个?人?罢了。
看服制,该是哪家的年幼小娘子带着两个?丫鬟。
他不问也就罢了,这一问,那三个?人?更要跑了。
姜裕一见?她们动作?,就知道是要脚底抹油,当下喝道:“别跑了!你们跑不过马的,与其被人?追着撵几条街,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待——到我们家门外来做什么?”
那两大一小三个?小娘子头碰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终于定了主意。
年长些的两个?侍女让开,叫最?小的那个?出来。
那小娘子掀开头顶的帷帽,露出底下涨红了的脸孔来,结结巴巴道:“姜二公子,我,我约了府上太太来见?面的……”
姜裕觑见?她的脸,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