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结束,凌月潇坐上马车,拍了拍自己吃的圆鼓鼓的肚子,问:“阿母,你为何要我去与宁七交好?”
凌常氏长叹了口气:“哎——蛮蛮那孩子在月子里时五官就端正,我瞧着喜欢,又是书意年迈所得……可惜被谢陈氏那个假清高的早早给夺了去,瞧她今日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明明成了落了毛的凤凰,偏还瞧不起我们这些商贾。”
凌月潇笑眯眯的凑上去,“阿母,您是在说您自己是鸡吗?”
凌常氏被气笑,推了她一把,“去去去,死丫头,整日没个正形!”
凌月潇不以为然,“我是女子,有没有正形也无所谓啊,阿母还是多管一管你儿子吧,整天把我气的不行。”
“雯雯,你阿弟虽调皮了些,可他聪明,与你大人一样有经商头脑,他自幼随你大人四方游历经商,已能撑起一片天来。哪像你,没正形也就罢了,偏偏当家主母应会的看账驭奴都不会。你今年十四岁,等过两年就该议亲,再过个几年就该及笄出嫁。”凌常氏想到这儿就愁,拍了拍她的手,“儿啊,阿母往日教你的你也该好好想一想了。我们家后院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瞧见,你这性子若独自在后院里讨生活,阿母怎么放心的下?”
凌常氏明显有些担忧,凌月潇也收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端正了坐姿安慰:“阿母,我觉得像宁袁娘子那样对妾室宽和大度的就挺好啊,妾室们也恭敬。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何乐而不为?”
凌常氏又叹了一口气,“哎——书意命好,也不好。好在她郎君是个明白人,再如何宠爱妾室也绝不会任由妾室越过嫡妻。找的妾室也都是心地良善,爱敬主母懂尊卑的。可惜那宁泽只是……”
凌常氏突然止住,不再往下。凌月潇试探性的开口:“可惜宁家君虽爱宁袁娘子,可这其中权衡利弊更多。阿母,儿说的对吗?”
凌常氏微点了点头,眼神落寞,轻声低喃:“是啊,哪个商人不重利弊的呢?”
“商人看利弊,文官看名声,武将看兵器,农人看田亩。这些都是常事,阿母不必伤怀。”她又凑近笑着道:“阿母再叹气,可就要变老了。”
凌常氏看了女儿一眼,将她搂在了怀里,“我也只有你这一个亲生女儿,阿母也很怕,很怕你大人因利弊将你……”
将你随手嫁人。
凌月潇搂紧了母亲,“阿母且放心,儿虽行事洒脱了些,心却细着呢。”
她与宁家庶长女宁宣一样,都是外柔内刚。宁宣看起来温婉娴静,手段却是个厉害的。程家婆母并不喜欢她这个商贾之户,几次三番的要程康纳妾,却架不住程康对宁宣情根深重,宁宣看起来柔弱温婉的人愣是将郎君的心笼络的除了她再放不下任何人。
凌月潇看起来性子洒脱,谁又知日后嫁人会如何呢?
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路过宁家,正好听到从宁家出来的商妇们交谈,言语间提到了宁甯前些日子的流言和谢、宁两家的婚约。
他犹豫片刻,上前冲着门口的守卫拱手:“在下受宁六姑娘所托,来此为宁家画幅画,劳驾二位大哥通传一声。”
守卫明显有些不信,“六姑娘何时也未出过门,你一个外男少胡说八道来坏我们六姑娘清誉。”
宁宓正好随着宁袁氏一同送客,听到呵斥,上前几步看到了那少年。
“是你?”
那人拱手,“在下刘景,字齐生,从前桃树下卖画的。”
宁袁氏也不由出来探看几分,宁宓道:“母亲,这是儿前几日与四姊七妹出去玩时遇见的画师,看他画艺卓越,便想着请他来家为我们全家一同入画。”
宁袁氏站在阶上看着他,刘景笑着将背后背的画展开一幅,里面画的是那株桃花。
宁袁氏点点头,“倒是个有本事的,进来说话吧。”
宁宓笑着福身:“儿这就去安排。”
刘景敛眸微笑,站在宁宓身后,他悄然道:“宁六姑娘,在下来赴约了。”
宁宓忍不住回望他一眼,端的是娇羞宛然,没了那日的嚣张娇蛮。如此娇娇俏俏的一眼,让刘景愣了片刻。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刘景只笑笑没有回话,那十两银子算是二人的牵缘之物。
“在下说过,受惠于人必受制于人。在下只想收姑娘的银钱,做姑娘让做的事,尽我应尽的力。”
宁宓笑起来,“你倒规矩。”
刘景道:“在下人微言轻,自是不敢逾矩。”
今日也是凑巧,宁泽也刚从铺子回来,赏花宴将将结束,宁宣也还没回夫家,一大家子人好不容易凑了齐。
柳氏听说要入画,转身就回房开始打扮,那些珠翠流苏和脂粉是一股脑儿的往身上弄。李氏则只是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拉着宁安站在宁袁氏身边。
宁宓站在宁安身边,兴冲冲的整理自己的步摇,“姨娘,我步摇没乱吧?”
李氏道:“没有,六姑娘好看着呢。”
她这才放心的放下了手,“这就好,这就好。”
目光却是忍不住的往刘景身上望去。
宁甯见识了刘景的画,却也不想再学上次那样一站站许久了,她有些抗拒,“阿母,我不想站。”
刘景好脾气的道:“七姑娘莫怕,今日只需一个一个来,一个人站不了多久的。”
宁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刘景点头,“自然。”
经宁袁氏与宁泽商议,决定在那株海棠树前入画。
春日海棠开的好看,像朵花伞似的,红艳艳的。
“那就先劳烦家主站在海棠树前。”
宁甯也听宁袁氏说了,要从长到幼,宁泽最先,而后是宁袁氏,再是三位姨娘。几位小辈也是从大到小,嫡长子宁忠伯不在家,便先从庶长女宁宣画起。
“先生,吾儿尚未归家,可否在此处……空一空,等他回来,再给他补上。”
宁袁氏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个地方,有些伤怀。
养了十六年的儿子一朝离家杳无音信,一去就是九年,哪个母亲会不挂念离家许久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