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林如辉发言时始终保持礼貌,所提种种也无一不是有各种数据作为专业凭证,但语气里的咄咄逼人任谁都听得出来。
得亏高翔修养好,竭力克制,两人才勉强没有在下属面前直接交锋,但高翔铁青的面色还是向众人彰显了他不利的形势。
而通过电话参与到会议中来的部门新总管弗兰克多数时候均以一个旁听者的身份作壁上观,林如辉对高翔的追逼,他不仅不帮着调解,反而用故作天真的口吻再反问高翔一遍,令高翔气闷难解。
成茵第一次领略到对质式会议的惊心动魄。
一方面,她很同情高翔,当然这种同情中也包含了一丝对英锐前景的微妙关注,但另一方面,她不得不为林如辉缜密的逻辑和精湛的口才所折服。
的确,以ast的实力,真的没必要搞到像现在这样复杂的局面,越是冗长的流程,其中暗含的不可控因素和变数也越多。
刘宗伟口袋里的小道消息永远处于充盈状态,午饭时间,他很慷慨地给成茵分享了一二。
据说弗兰克早就嫌高翔做事恪守古板,况且他还屡次在会议上辩驳过弗兰克的意见,所以弗兰克才会设法把林如辉调过来,只因后者有着聪慧的领悟力和极强的执行力。
“我认为,弗兰克的最终目的是要逼高登走人,然后让林如辉取而代之。”刘宗伟如是说,“你想想,为什么林如辉那边开出来的职位都比咱们这儿的高,摆明是想架空高登嘛!”
“既然要人家走,直接说就好啦!何必搞这么麻烦!”成茵表示不满。
她虽对林如辉有好感,但也不想看到高翔黯然退场——不管她对没转正成功有多不满,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否认,高翔是个好人,无论对事对人,都极其自律。
这样两个她都不反感的人,如今却站在水火不容的两方,她怎么也没法怀着悠闲的心理隔岸观火。
“哪有那么简单!”刘宗伟道,“公司又不是一个人的,谁说了也不算!要达到目的,当然得使手腕了。我跟你说,公司越大越官僚,办公室政治斗得也越凶!”
他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叩,目光里闪烁着思绪奔腾的光芒,在这一行呆久了,成茵发现很多人都有像他这样的职业病,甭管有事没事,都心痒难熬地想深入挖掘一番。
“我猜,这次高登如果真的翻船,很可能会是在英锐的问题上。”
成茵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合作项目批不下来,不做就是了。”
刘宗伟眯了眯眼睛,“其实高登当初这么做,也算是跟公司政策打了个擦边球,其他办事处虽然也有类似做法,但涉及金额都不高,能自己做尽量自己做了。所以,弗兰克他们如果真要搞高登的话,很可能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成茵沉思片刻,又问:“高登为什么要选择和英锐这样的第三方合作?”
“效率高啊!”刘宗伟挑挑眉,“国内的企业做项目和美国是大不一样的,很多要求美国人都无法理解,另一方面,公司内部的条条框框以及奇高的报价,那真是不但不是在鼓励你做事,简直就是处处给你设障碍。高登要做指标,还要在夹缝里把事情办妥了,找第三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杨帆做事也上道,说实话,这两年合作得还是很顺利的,不扯别的,我们和英锐之间也算得上双赢了。”
“真搞不懂,”成茵叹气,“都是为了做事,怎么就不能好好沟通呢!”
“有什么搞不懂的,说白了,就是每个人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嘛!”
成茵已经吃完饭了,抹抹嘴,突然盯住刘宗伟,“说了这么半天,你究竟站哪一头啊?”
“我?哪一头都不站,大公司嘛,即使斗起来也要讲究绅士风度的,像咱们这种池鱼,如果不想被殃及,完全可以装作什么也不懂!看戏就成了。”
成茵是无心看这种宫斗戏的,更不想亲身参与,因此每天照常做事,没有紧急情况,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加班了,早早收拾东西回家,即使有要加班的任务,也是能在家做的统统带回家去。
如今的办公室,俨然是一汪雷池,不小心踩到哪儿,指不定就会给炸得血肉横飞。
星期五晚上,周老爹当着李正的面把三张去j市的高铁车票郑重摆在桌上,引来李正狂热的欢呼。
成茵一听真要自己陪着去,立刻就想耍赖,“爸,你跟妈带他去吧,我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还想多睡会儿呢!”
“不行!”老爹说话斩钉截铁,“比赛这事是你起的头,而且你也答应了小正的,孩子面前不能打诳语,爸爸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吧。”
成茵嬉笑道:“我又不是出家人,偶尔打打诳语也没事的。”
老爹立刻虎起脸来轻斥,“茵茵,别给小正做坏榜样,你说到就要做到,否则将来你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小正,你说是不是?”
其实谁陪李正去他都是无所谓的,关键是得去,不过既然周老爹表情严肃地问自己,他还是乖觉地连连点头。
成茵没辙,只得举手投降,又点着李正的小脑瓜警告,“去归去,路上累了我可背不动你!”
“没事,有我呢!”老爹早已换了一副笑颜。
因为有这个新任务,星期六早上成茵连懒觉都没得睡——周妈妈一大早就过来把她搡醒了。
“爸爸都准备好了?”成茵又困又乏,迷迷糊糊地想拖一时是一时。
“东西是都准备好了。”老妈话里有话,“可他不小心把脚给崴了,你只能一个人带小正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