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默默,由扶着回去。
这日午后夏沐烜来与我做伴,彼时我正躺在西窗下的长榻上晒太阳,手执一卷诗经翻得可有可无,只闲闲打发时光。
夏沐烜进殿来时,见我又在,一脸无奈:“怎的又在了?”抽过去一看,有些惊讶:“是诗经?”
“皇上以为是什么?”
“朕还以为——算了,诗经倒也不错。这回朕暂且饶了你。”
如今已是初夏时光,天气渐暖渐热,夏沐烜大中午过来,不免出了一头的汗。
我拿锦帕拭一拭他额间鬓角的薄汗:“做什么顶着这样大的日头过来呢?晚些来就是了。”
夏沐烜轻俏俏笑,吻一吻我的脸:“还是你这儿凉快。怎的到了旁人宫里,朕竟一点儿也不觉得?”
“心静自然凉。嗳…别闹,让人瞧见了不成个样子。”
“别怕,都被朕打发下去了。”说完在我小腹处摸了摸,止不住笑:“长大许多。”
我推他不动,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皇上这样日日赏赐,宫里哪里还放得下?快别这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臣妾恃宠而骄呢。”
夏沐烜却只是搂着我笑:“朕高兴。实在搁不下,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就是。管别人说什么。”
我倍感无奈地叹一口气,他伸手从几上的小碗里拿来颗梅子丢嘴里,不消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好酸。”边说边端起榻旁那杯我喝了一半的蜂蜜茶猛灌一口:“还是这茶有味道。”
“夏日里喝来倒也消热。皇上若喜欢,臣妾让人日日煮了送去政元殿,可好?”
“好。你的心意朕怎么好拒绝。”
他一脸的轻狂模样,我倍感窘迫,想起万寿节的事,又问:“内务府的王忠前日带了人来给臣妾裁衣,说是为万寿节备下的。今次可是要大办么?”
夏沐烜不甚在意地笑笑:“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你有着身孕是天大的喜事,热闹一番也好。”
这样的隆宠,实在来得太快,我本能地觉得担忧。
我几乎脱口而出:“皇上的生…辰是大事,臣妾这儿原也是小事,不必大废周章的。况且皇上也不是头一回见宫人有孕了,怎的这样高兴?”
“咱们的孩子,岂是旁人可以比的?”
他这样在乎我的孩子,我倒始料不及。
然而想了想就明白了,到底是嫡出之子,再往根本里说,甚至还关乎社稷,他格外高兴些倒也正常。
“万寿节是大事,宫中上下都忙得团团转,偏偏臣妾不中用,动也动不得。”我冲他抱歉地笑笑。
夏沐烜却勾着嘴角邪邪笑了:“哪里不中用了?你有着咱们的孩子,是最高兴的事。那些琐事交给宫人去办就是,偏你喜欢操心。呵呵,你身上怎的这么香?”
我身上很香么?我自己倒闻不出来。
或许是早间去看了后院那几株百合的缘故,当下有些无语。
他的鼻子倒灵。
片刻的静默后,轻声道:“蓉嫔的身后事都已办妥。臣妾请示了太后,让法华寺僧侣为她诵经超度四十九日,太后的意思是,到底这么没了也可怜,便允了臣妾的请。”
他似乎很满意,一手护着我的小腹,指间动作越发温柔起来:“好。你说怎样便怎样,朕都依你。”
“前日去太后宫里请安,与太后谈起了静宁长公主的事,太后的意思是,仿佛想乘着万寿节,为长公主好好物色一位驸马。”
“也好。静宁一贯挑剔,寻常人物哪里入得了他的眼?番地王侯家的子弟,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我忍不住啐他:“此番重在物色良人,可不是选家世,皇上喜欢不喜欢还在其次,顶要紧的是长公主中意。”
夏沐烜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话可不能当着静宁的面说,不定多入她的耳去。话说回来,长嫂如母,万寿节那日你也帮着瞧瞧,好不好?”
我温婉笑:“既是皇上的意思,臣妾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说完抚一抚他的鬓发,温语恳求一句:“到底要情投意合才好。”
他旋即明白过来了,朗声笑:“她倒厉害,朕还没发话,她的一招伏兵倒先遣到朕身边了。”说完看牢我,眸光跌宕如波:“朕明白你的心意。就照你说的办。嗳…别动,小心伤了孩子。”
“外头有人在呢。”
“没人听得见,朕轻点就是。”
他的动作极温柔,带着呵护跟小心。
一殿清凉,有阵阵百合淡香从珊瑚长窗的窗纱间飘来,搅动了这夏日午后的流丽灿烂。
有洁白的玉兰花瓣簌簌往下落,被风一搅,舞出柔弱蹁跹的姿态,像下了一场芬芳四溢的小雨,落在芳草绿荫间,宁静、烂漫。
我在这无休无止的温柔里,终是搂着他堕入了渐深渐沉的迷蒙里。
这一日正在殿内躺着小憩,那头踏着匆忙的步子回来了,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振奋神色。
我乍见下不免有些犯嘀咕:“出了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阿弥陀佛,皇上终于恼了宸妃了。”
“什么?”
“听说连东西都砸了,好大的动静。”
“为了什么事?”
“这会儿还没能传出话来。奴婢也是半路上遇上印寿海,见他愁得跟什么似的,随口问了句,也只问到这么点。”顿一顿,又道:“奴婢已经差方合去打听了,想来很快就能有消息。”
方合的消息果然回来得极快,进殿来后朝我象征性地打了个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脸的精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