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师傅有点年代感了。”季野笑着打开车窗,让凉飕飕的秋风灌进车内,“叫我阿野就行。”
“你不是少数名族人?”楚风扬问。
“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汉族人。”季野说,“其实整个西北的少数民族占比也不到10。”
楚风扬哦了一声,他调整了座椅靠背,想和季野一点点深入聊到他的成长经历。他问:“你在中专里学的什么画种?”
“不是什么特定画种,我学的是平面设计,课上就教一些插画和素描,还有软件的使用。但我私下有找老师学其他的画种。”
“怪不得在店里看到你的画,就觉得你是个全能画手。”楚风扬竖了个大拇指,“平面设计好啊,能熟练运用绘画软件,那更符合我招后期的标准了。”
季野不好意思地笑笑,田赫没忍住插了一句:“楚大哥今天话特别多嘛,前两天闷声不响的,怎么今天的声带突然就打开了。”
楚风扬松了松肩:“谁知道呢,今天心情特别好,声带就开放了。”
“哟。”田赫阴阳怪气地提高了音调,“别影响了阿野开车就好。”
“不会不会,多和我讲话才能让我保持路途的清醒,不然我怕我睡着。”
一路上只有一条笔直的公路,两边都是烈风吹出来的、荒芜又辽阔的黄沙戈壁,贫瘠的土地没有一点绿植覆盖。来自边塞的晌午阳光直射进车里,楚风扬取出墨镜戴上,这样反而能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观察季野。
季野开车的确很稳,和他性格一样,不骄不躁,有种成熟稳重强加在一个少年身上的违和感。他有点内向,话不多,总是别人问几句,他才会回答几句,几乎不会主动发起话题。他说话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甘肃口音,有时候前后鼻音不分,会显得有点可爱。
楚风扬看着季野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干涩的风吹得乱七八糟,一切视线内晃动的因素都组成了极其安宁的环境,他阖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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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季野刚把车停好,“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个午饭吧。”
“这是哪里?”楚风扬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他们身处于一个简陋的公路休息区,这里的店铺都是用大棚搭成的,正中间是个餐厅,说是餐厅其实是个便捷快餐店,每天的菜式都是固定的。餐厅前面摆了一排西瓜和哈密瓜,还有葡萄等水果。
其他人都下了车,董广松在那里大喊:“一块钱上一次厕所?也太黑了吧这地方?”
“漠州。”季野对楚风扬说,“我的老家就在这个县城里,这里是两个省交界的地方。”
楚风扬点头表示他听说过,漠州的气候很适合养殖各种瓜,但因为实在名气太小,经济总是发展不起来。
“抱歉了楚大哥,这里条件不太行,但是沿途也没有其他休息区了。”
“没事,我去买点吃的,你要吃什么?”楚风扬伸了个懒腰。
“不用,我早上带了个面包,还剩半个没吃完呢。”
“好的我知道了,烤肠是吧?”楚风扬没有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去给你买。”
他去餐厅打包了三个菜,又买了两人份的贡丸、铁板烧和烤肠就往回走。季野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他把车后背往后调了一点,闭着眼睛,眼皮却在抖动。
楚风扬敲了敲车框,季野抬了头,赶紧接过楚风扬递给他的几个袋子,“破费了,他们还在吃饭啊?”
“在讨价还价买西瓜呢。”楚风扬咬了一口烤肠,里面好像有沙子吹进去了。
季野下了车,同他一起靠在车门旁边吃饭。他吃饭特别快,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把手里的食物都炫进了肚,楚风扬递给他一根黄鹤楼:“抽烟不?”
“不抽。”季野腮帮子鼓地大大的,他摇了摇头。
“不喜欢烟的味道?”楚风扬有点意外,也许是刻板印象,他以为季野这样叛逆期的少年,多少都会沾染点烟酒气,反正他高中那会是这样的。
“倒也不是不喜欢。”季野认真地回答,“是没钱抽。烟这东西,上了瘾就费钱,就算便宜,一天也要花十几呢。”
季野从来不掩饰他现阶段的穷困和为生计奔波,楚风杨想着自己以后说话得在他面前注意这些,虽然季野看上去不介意。
“你刚才说漠州是你家乡?”
“对,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看到那条路了吗……就直通我们县城。”季野指了指卫生间旁边弯进沙漠的一条路,“但我上了中专之后就没有回去过了,一直在敦煌租房子住。”
楚风杨问:“你爸妈不担心你自己出来闯?”
季野的脑袋就突然耷拉了下去,他小声回答说不担心,他们那里早早出来打工是常事。季野把胳膊架在车顶,之后看着远处那条路不发一言。
楚风杨感觉他刚才话里有话,他提起漠州和父母的态度明显有点抵触,但此刻也不好深究,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过界这种事情楚风杨也干不出来。
他们等着买瓜的几位结账,楚风扬的左脸有点晒得发烫,他从包里拿出防晒霜,挤了点抹在自己脸上,抹匀后转头见季野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防晒霜,他递给季野:“涂点?”
“不用,我们这边的男生从小习惯了这边的毒太阳,不像你们江南人细皮嫩肉的。”季野指了指自己手臂的肤色,“你看,我这黑成炭了就没必要防护了。”
“手给我。”楚风扬也没有等季野伸出手,抓过来摊开他的手掌,手掌上都是经过时间愈合后的划痕和茧子,甚至还有灼烧皮肤后形成的一个突兀圆孔,那块皮肤发白了,楚风杨清楚知道这是烟头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