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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在用一根线颤颤巍巍扶持了那么多天的团队关系,在一个早上被弄得一团僵。楚风扬想要草草结束最后的行程,奈何董广松是个厚着脸皮也不肯退房的人,因为最后一晚的宾馆房间不能退款。
于是他们最后去的地方是水上雅丹和青海湖。一路上车里的氛围只能用窒息来形容,不善言辞的季野也被迫说起话来不让气氛降到冰点。钟忆雪懵在靠窗的地方,透过灰色的窗膜看着外边疾驰而过的戈壁滩,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车之后所有人都是分开行动的,董广松第一个砸了车门,去沙地摩托那里排了队。楚风扬问他还要拍照吗,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钟忆雪:“拍个屁啊还,让我演独角戏吗?”
楚风扬就到处逛着拍风景和人文,比起相对来说模式化一些的婚纱照,他肯定是更喜欢把大好河山、以及在人物的自然动作记录在自己的相机里。
这是一段难得能闲下心来沉浸的时光,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拍了几张这些天来最满意的作品。他看着屏幕里棕头鸥鸟伸出脚在水面上滑行,心情也变好了很多。
当他转了一圈后在一个低矮的沙丘上坐着,俯瞰那些雅丹地貌,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是他新招工的行程助理打来的。
工作室刚开业没多久,不需要太多员工,他就总共招了两个人,一个摄影助理,一个行程助理。摄影助理是个有工作经验的女摄,因为厌恶了一尘不变的影楼工作,辞职满大街乱逛的时候正巧碰到楚风扬在装修工作室。
行程助理叫段可峥,是楚风扬一次去父亲公司偶然碰见的,他也本科刚毕业,还是个文职部门的实习生。具体办什么事情楚风扬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见段可峥办事老道,比职场老鸟还要经验十足的样子,还要就索性大言不惭地问父亲要了人,当然相应的待遇也给足了。
这个助理工作确实紧紧有条,就是着实唠叨了点,还没等楚风扬开口问,他就滔滔不绝:“楚大老板啊,你明天是不是该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已经收到了至少十个随摄请求,我筛选了五个,其中两个交给了秦颜姐,剩下的还等你来完成呢。”
秦颜就是那个女摄,楚风扬说:“明天应该回不来。”
“啊?你们还有额外的行程。”段可峥开始叫苦不迭,说他再不回来,客户源都要损失不少了。
“别急嘛,客户源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组建起来的,等我回来找老帕尔米罗在他商圈宣传宣传,还愁没有客户吗?”楚风扬宽慰他,“我推迟回来几天是因为你们马上会有个新同事,而我还没搞定他。”
“竟然还有老板你搞不定的人?不应该啊,你凭你那张欧美模特脸往那一站,就算工资低到地心也会有人前赴后继赶来啊。”段可峥夸张地调侃。
“就你嘴贫。”楚风扬骂他,“不说了,我找你们新同事去了,他什么时候答应我入职我就什么时候回来,你和秦颜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楚风扬在段可峥的抱怨声中挂了电话,他四处张望,最后通过长焦,在对面另一个很远的沙丘上找到了抱着双膝发呆的季野。
他搭乘了一段沙地越野车来到季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去骑骆驼或者沙地摩托?”
季野摇了摇头:“你们玩吧,我不习惯那些娱乐项目,坐着不花钱挺好的哈哈哈。”
“那我送你个礼物。”楚风扬把右手从身后拿出来。
“素描笔?”季野看了一眼,忙不迭地掸开手上的沙子,接过画笔,“楚大哥你从哪买的?”
“中午我们沿途休息的时候,我买吃的路过镇上文具店买的。东西不怎么样,都是小孩子画着玩的那种。”楚风扬边说边把素描本摊在季野的膝盖上,“看出来你在这里很想画画了。”
“谢谢,楚大哥你真懂我。”季野露出了笑容,他画画的时候和楚风扬取景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低头静静扫视着眼前的景色,也不说话,就像周围叠了一层屏障。
楚风扬看着季野勾勒出了努古苏湖边缘停泊的快艇,小心问了一句:“跟你说话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啊,随便画画,我又不是米开朗基罗。”
“当初为什么会想学平面设计?”楚风扬问,“也许是我刻板印象了……不过平常为了生计和活下去,不是应该学一些更多赚钱快和实操性强的专业吗?”
“楚大哥你是对的,所有人都不理解我,连我那个唯一的朋友也不懂。”季野的手在画纸上描画着,“甚至很多时候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我们同学之间平常开玩笑都是:艺术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坚持?”
季野挠了挠头:“我就是想用画笔记录一些事情,防止以后忘记。”
“学摄影不是更方便?”
“也得有条件啊。”季野的嘴角弯了弯,“我学画都挣钱非常困难了,更何况依赖器材的摄影。”
“这不巧了,我可以带你学。”楚风扬哼哼了两声,“只要你加入我的工作室,我的器材你随便用,不收你使用费。”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楚大哥你城里人,花样还很多。”关于是否和他去上海这件事,季野好像还不想给他明确的答案。他对他的家乡漠州很抗拒,因为校园暴力的经历,但奇怪的是,他同样对远离这片土地也很抗拒。
不应该啊,楚风扬反思了一下自己,正如段可峥所说,凭他出马,怎么会有说服这么久还不肯答应他的人。还是说……季野在惧怕一些事物的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