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又回了学校,虽然楚风扬再三叮嘱他说让他在家安心待着,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去住校,很容易出事的。
但他没听,这个建筑面积七百来平的江景大房子,没有楚风扬在,终究一颗土粒子都不是属于他的。
万幸最后一周没有再生端倪,他从考场走出来,觉得空气都比以前令人舒服了不少,不过这一次没有楚风扬在门口等他了。
他掏出手机,楚风扬也没有给他发消息,倒是段可峥约他晚上一起喝酒,还有一条银行卡入账的短信。
他在独角兽网站把以前的画作都传了上去,获得了一笔不少的收入,正好能偿还楚风扬大部分钱。
季野走去地铁站的路上,回了段可峥说今天要去找医生复诊,喝酒可能还得过一段时间。
一路都是高歌欢呼的高考生,互相约着去ktv或者网吧通宵。他面无表情地穿梭在中间,跟个异类一样,好像他只是普通的路人。
医院的门诊快下班了,季野赶着极限领取了当天最后一个复诊号,坐在候诊室等着叫号。他刷着手机,和楚风扬的对话窗口还是没有新的对话框跳出来,他给楚风扬转了一大笔钱,说自己考完了。
在等待楚风扬回复的时候,季野突然听到隔壁一个人打着电话,嘴里说着他亲切的家乡话,且口音和声调也是他所熟悉的。
他往右边一望,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了十来岁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戴着眼镜,肤色跟他一样是小麦色的,还很干燥粗糙。
他又听了一会,脑子里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这个男人的声音着实和他在独角兽网站上的签约编辑声音很像。
他的编辑叫马涛,就是手机号是甘肃漠州的那个。他联系上了马涛后,加了马涛的qq号。
马涛特别热心,季野有什么事情找他,他总是回答很快,但他们的交流也仅限于画作评估或者稿费结算的相关事项上。
马涛很喜欢发语音,一发就是59秒,还带着甘肃口音,不能转换成文字,久而久之季野也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了。
下一秒的叫号证实了他的猜测:“请67号马涛到3号诊室报道。”
“还真有编辑用真名啊?”季野在心里说。
马涛起身走进了诊室,季野特意注意了一下,马涛看病的时间很短,好像就配了个药就出来了。季野连忙叫住了他:“您好,您是马涛老师吗?”
“你是?”马涛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季野在那个插画网站注册的名字叫做“荒”,直接说自己的网名有点羞耻,但季野也找不到介绍自己的更好办法,只能报上网名:“我是荒……”
“慌什么?”马涛没听懂,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有点不正常。
“您是不是独角兽的编辑,我是您签约的画手,我的网名叫荒。”季野急忙解释了一通,马涛终于听懂了,大喊:“荒老师?”
“您刚刚坐在这里打电话,我一听你的声音就听出来了。”季野笑了,说出了自己是怎么认出他的,“很有我老家的感觉。”
当初季野签合同没过马涛的手,也没给马涛发过语音,所以马涛几乎对他的本人一无所知,“你也是甘肃的?”
“是啊,你的手机号不是漠州的吗,我就是漠州人。”季野说。
“你是漠州人啊!”马老师睁大了眼睛,“那可真是太少见了。我的手机号是因为我以前的工作让我经常在西藏和可可西里的公路上穿梭,漠州是我那条线必经的点,为了方便,我就在漠州办了电话卡,其实我是隔壁的青州人。”
“这样啊,咱俩隔壁县的,也算是半个老乡了。”季野兴致很足,刚想拉着马涛坐下来好好聊聊,叫号机器就叫了他的号。
马涛让他赶紧进去,别误了号。
季野复诊很顺利,医生说他恢复能力还挺强,手术的伤疤很快就消失了一些,但是身上怎么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
季野说小时候家庭条件跟不上,没吃过啥有营养的,所以那时候产生的伤口恢复很慢。
他走出医院正好对着满轮的太阳消失在高楼中间,橘色的太阳光平铺在马路上。马涛给他发了个消息,说以后常聚啊。
季野发现马涛昨天发了一条空间动态,就点了进去,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顿住了。
他看到了可可西里的照片,九张图,用手机拍的,很随意,但是那里的一尘一土他永远不会忘记。从图片画质上来看,应该是最近的照片,“马老师最近去过可可西里啊?”
“对啊。我虽然是青州人,但是是在可可西里出生的。”马老师回复说,“千禧年初也在那边干过一些工作。上周回去了一趟可可西里,见了几个老朋友,办了点事情。”
“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这次真的感觉可可西里改变了很多,以前可没有那么多的汽车旅馆,甚至连个加油的地方都找不到。”
季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马涛聊着,“您以前在可可西里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听您刚刚说的经常在西藏和可可西里的公路上穿梭,您是做运输那个行业的吗?”
他听到对面一直在显示输入,但没有对话框跳出来,就关闭了手机,上了地铁后累得眯了一会。等被地铁的晃动震醒后,手机上显示着:“对啊,我以前干货车司机的。”
“货车司机?”季野愣了一下,他对这个职业有点过度敏感,因为就是他把他阿妈送上了那辆货车,也送她去了死亡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