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全身心的找段芸,不得已从高校辞职,后来一直居住在小巷子里以给别人写字为生。他收养的小女孩后来长大了,把他接到了大别墅里居住。
季野经过多方打听,得到了别墅的具体位置。
但等赶到后,段康宁家的大门紧闭着,季野按了很久的门铃,也不见有人开开门。他垂头丧气地在门口坐了一会,邻居就溜着狗出门了,“找段老先生啊?”
邻居上下打量着他,他起身说对,有急事要找段康宁。
“段老先生昨天突然发病给送医院了。”邻居说,“他不是一直瘫痪在床吗,昨天晚上闹哄哄的,救护车都赶来了,可能是老爷子病情加重了……”
季野的脑子哐当一声,他连忙问段康宁被送到哪家医院。
邻居说:“就那家很贵的,叫什么爱仁医院吧……老爷子一直在这家医院医治,得亏了他女儿工作混得出息,能支付那么高额的医药费。”
这是季野第二次来到这家医院,上一次是楚风扬没叫他回去,然后他冒着大雨在降温的冷风中等公交车的时候,还是大半年前。
他一进门就见到了上次送他伞的小护士,小护士显然也对他有点印象,问他怎么来了,得了什么病。他马上把来意和护士说了。
“你外公就在往前走,左边第三扇门的病房里。”护士帮他查了一下排表,“但是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你探视的时候要万分小心。”
季野感激地点点头,朝着病房那边快走过去。
病房门口站了几个人在讨论着什么,看上去也是他的亲戚。季野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见这阵势就踌躇地原地不动。
直到人群中有个女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曾经在阿妈死后接受新闻采访的一次,见过这个女人,她是阿妈的妹妹,不是亲的,就是外祖父母后来领养的那个女孩,算是他的阿姨。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阿姨,女人也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季野走了过去,她就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是你?”
围着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季野的身上,他被这些打量和不友善的视线钉在了原地,等阿姨问他:“你来干什么?”,他才走到了他们身边。
“阿姨好……”他稍微欠了欠身子问好,“我听说我渭……外公在这家医院看病,就想过来看看。”
他的阿姨叫段梦,他们初次见面在大西北的一间草房里,段梦那时候才是个大学生,她代表段康宁前来认领段芸的尸体。
她对季野的态度一直就不算太好,说话很难听,明里暗里地叫季野“野兔崽子”,但是有新闻媒体在,她也不敢说什么重话。
那是季野第一次见到阿妈那方的亲戚,原本心怀期待,但是见面后就冷不丁遭受了冷脸和仇视,他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采访结束后,段梦跟他说:“别想来上海赖上我们家,你这种让我姐受耻辱生下来的孩子,我爸绝对不会认的。”
现在他如期而至出现在他们面前。
段梦抱着双臂呈现一个防御的姿势,瞪着他问:“你是怎么出现在上海,又是怎么得知我爸住院的?”
季野实话实说了原因,段梦还是不相信,她身边的男人开口了:“是段芸的儿子啊?那让他进去看看他外公呗,至少也有一半是段家人的血液。”
“他算什么段家人,明明姓季,跟那个死畜生一个姓!”段梦深呼吸了一口气,季野在心里说可你都没有段家人的血液啊。
他看着梗着脖子的段梦,也不想节外生枝,就低下头说:“阿姨,我真的只是来看一眼外公,我考上大学了,想告诉他这一个消息,就和他说几句话我就走……”
“谁在外面啊……”病房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她瞪了段梦一眼,骂道:“吵吵吵的,知不知道你爸需要休息啊?刚喂了他一勺子营养粥都被你吓掉了!”
段梦连忙改成了小声说话,她抓住老太太的胳膊说:“姑姑,这小子擅自闯了进来要见我爸,我这不是怕他影响到我爸病情吗,但怎么都拦不住他……”
段梦称呼她为姑姑,那应该是渭爷的亲姐妹,季野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姑婆”,姑婆看了他一眼:“你谁啊?”
季野刚要开口回答,姑婆又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几秒钟后说:“你是段芸的儿子?”
“是……您怎么知道……”
“眼睛、鼻子、还有那招风耳,跟你妈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姑婆像是见到了故人,对着季野紧绷的神情缓和了很多,她把手里的空碗塞到段梦手里,让她去洗了,然后拉过季野的手臂说:“虽然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但是我觉得你外公应该会高兴看到你这张和段芸长一样的脸,你进去见他吧,给你十分钟时间。”
“谢谢姑婆……”季野被姑婆轻轻推了进去,后者关上了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老人,在全白的亮堂房间里,却显得无法和这个充满阳光的房间融为一体。
他病怏怏的,全身插着管子,床位挂着好几瓶不一样的吊瓶,季野朝他走过去,他听到了声响,就歪了点头,朝季野看过来。
段康宁的瘫痪是全身的,只有一颗头还能动,是高位脊髓损伤导致了,很多年了。
季野咽了口唾沫,渭爷因为病情,眼神都没办法聚焦,皮肤焦黄褶皱,明显地变了样子,但季野还是能从这张脸上看到自己和段芸的影子。
段康宁的眼睛浑浊模糊,似乎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季野往他床头走了几步,他的眼睛随着季野的走近而慢慢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