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走到他面前,脚踩在他的手指上,“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策动刺杀皇上的罪行?不错,接下来我们有的玩了。”
宛若石磨碾碎谷子的声音响起,凄厉的惨叫惊得鸟儿四散飞逃。
宋南一落网的消息传来时,温鸾正坐在炕上坐针线,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手微微颤了下,旋即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得阿蔷以为她对宋南一依然余情未了。
“小姐,那等恶人,不值当您为他耗费一丝一毫的精神。”阿蔷气鼓鼓说,“等他被砍头的时候,您上街丢他几个臭鸡蛋,自此便彻底忘了罢。”
温鸾不由笑了下,“倒不是为他
……”她放下手里尚未完工的中衣,在针线笸箩里翻了翻,挑了条络子出来。
“明天早点去前门胡同刘家玉器问问,可有配得上这条络子的珠子,要坚实点的。”
阿蔷怔住,“小姐……”
温鸾冲她点点头,手往前递了递,“如果有合适的,就让他们明天前晌老地方等着,多带些货,我要自己挑选。”
阿蔷哆嗦着手接过来。
“我记得你水性不错,刘家玉器靠着运河码头,注意不要玩水,掉进河里可不是好玩的。下去吧。”
“婢子……明白。”阿蔷哽咽着,往外走了几步,忽转身磕了三个头,爬起来一言不发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温鸾轻轻叹出口气,笑了笑,低头继续做针线,天色蒙蒙发亮时,手里的中衣终于做好了。
是男人的衣服。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墨色的长袍,衣服下摆用金线绣着如意云纹,在烛光下暗闪着金色的碎光。
还有鞋袜等物,满满当当的包了个包袱。
温鸾捧着包袱走到高晟的院子——自从谢天行住进高家,高晟就再没强迫她住在一个屋子。
要务缠身,他自然没在家。
温鸾把东西藏到衣柜最深的地方,默然坐了下来,静静打量着屋子的每一处,椅子,桌子,挂在墙上的弓箭,零散扔在炕上的衣服,直到天亮。
最后看了眼这个地方,她起身,推开门。
“我去趟大理寺。”临走前,她和小安福打招呼,“晚上不
回来吃,别给我留饭。”
大人总有吩咐,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阻拦。小安福很听话,还不忘嘱咐一句,“今儿天不好,看着要下雨,带把伞。”
的确不大好,一早起来就阴沉沉的,早晨和傍晚竟差不多。
“不用。”温鸾笑着摆摆手,走了。
早晨出的门,后晌才到大理寺。
高晟并不惊讶她的到来,“宋南一整张脸都毁了,动了大刑,恐怕脏了你的眼。”
温鸾很平静,“不见他最后一面,我总是意难平……我要骂骂他出出气。”
“要不要再砍他几刀?”高晟引着她往外走。
温鸾脸色一僵,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冷冷哼了声,不言语了。
高晟也不敢多招惹她,毕竟那段回忆委实太痛苦,她没有生气已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情顿时大好,脚步随之轻快起来。
“慢点,我跟不上。”
高晟的速度慢了许多。
温鸾缓步走着,用心记着,走了好一通,终于来到了地牢最深处,“那些人,也关在这里?”她突然问。
高晟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也不再问,跟着他来到关押宋南一的地方,“我自己去,你在外头等着。”
这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高晟当然不担心她会有小动作——她也不可能再对宋南一有什么心思,当即点点头,吩咐狱卒开门。
温鸾进去了,随即是一声短促的尖叫,转眼她就跑了出来,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捂着嘴
,一副要吐不吐的模特。
“我就说你不要看他。”高晟揽住她,无奈道,“动了大刑的,那模样不能见。”
温鸾似是吓坏了,身子不停发抖,“你是故意的。”
高晟笑笑,算是承认了。
再美好的回忆,都抵不过眼前狰狞的恶鬼所带来的冲击感。
身后,是宋南一凄厉的呼救,“鸾儿,救我!救救我!看在我们以往的感情上,救救我!”
温鸾身子重重颤动了下,更用力地缩在高晟的怀里。
她的衣服,也被她紧紧压在高晟的腰牌上面。
从地牢到门口,温鸾觉得这段路漫长得像走过了一生,怔楞间,她听见高晟轻声说,“回去吧,所有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温鸾回头看他,他站在明暗交织的地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第一次见他的场面。
可现在,不用提心吊胆琢磨他每句话的意味了。
温鸾突然向他跑过去,踮起脚尖,嘟起嘴,飞快从他嘴唇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