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祁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山中养成的习性,一时之间还难以更改。起来收拾了下,便拉着风柒玹逛街吃东西了。
昨日之事已经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家看着沧祁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恐惧,沧祁所到之处,路人纷纷逃离,沧祁并未将此现象往自己身上联想,只是巴巴的看着路过的美食,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最终在一处面摊停下了脚步。
非议声越来越近了:“听说了吗?那姑娘昨日降伏了叱咤,叱咤可是有名的塔烈犬,听说只有塔烈人和妖才能降伏这种犬,你看此女子,行为举止穿着都不像是塔烈人。”
“听闻昨日她还送青蛇玉石给洛少爷,我方才看她手腕间,隐约佩戴着蛇形的手镯,寻常女子,怎么会喜欢蛇这种阴冷可怖之物!”
“是啊是啊,那塔烈犬在她身边,可是瑟瑟抖,塔烈犬是何等的烈性,亲近塔烈人还来不及,怎会怕成那样,她八成是妖。”
“长得倒是人畜无害的,不成想居然是只妖。”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她妖兴大,现了原形,我们怕是跑都来不及,小命休矣。”
沧祁凝神屏气的听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声说道:“风柒玹,他们说我是妖,怕我吃了他们。”沧祁越说越觉得搞笑,索性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风柒玹面上虽无变化,却也感觉到深深无语:“你知不知道,人最怕的便是妖魔鬼怪。”
沧祁听罢开始认真吃面,想来在人间立足也不容易,昨日之事,都还未有定论,这些人不由分说就把她当成了吃人喝血的妖怪。如今她已经三百岁了,但无半点灵力,她以为自己只是比人活得更长久些,自记事起,她就是人的模样,如果她是妖,那她是什么妖呢?
沧祈些许犹豫的开口问道:“风柒玹,我是妖吗?”
“你在意吗?”
“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
“无人知晓你的来历。”
“为何封我三百年?”
“那是因为…”风柒玹停顿了,想着也没必要如实相告,如若命数已定,无知未必不是一种快乐,世间还有人愿你活得长久,“因为你顽劣不堪,搞得族中鸡飞狗跳,怨声载道,族长这才罚你不准修习法术,派我到结界中盯着你,沉稳性情,好好磨砺你。”
沧祁喜不自胜:“这么说来,我还有修习法术的可能?”然后一脸骄傲的说:“风柒玹,如今的我,沉稳端庄,言语有度,俨然一副大家闺秀做派,族长的锤炼应当是够了,他肯定是想让我修习最强大的法术,到时候,把你打个狗吃屎。”说完觉得气势不够,起身,弯腰,与坐下的风柒玹面对面,风柒玹抬眸与她对视,沧祁严肃中带着几分得意:“你倒时可莫要求饶。”
风柒玹漫不经心的说道:“当日族长所想,确如你推测这般,你可真是冰雪聪明。他还将三小茧秘诀交托我,说是到时传授给你修习,你可知三小茧是我族最强秘术,寻常之人可修习不得,需得满足灵根慧骨,心智坚韧,智慧群之人才能得以修习。只可惜,你我朝夕相处三百年,你爱哭,蠢笨,连个兔子都追不到,那些兔子时常来逗你解闷,你还傻兮兮的在后面追得不亦乐乎。索性我就回绝了族长,将三小茧一并还给了他,并附言:沧祁资质一般,不堪托付。”
沧祁听罢,斗志全无,俨然没有方才得意嚣张,重哼一声:“哼,你胡说八道,根本就骗不到我。”
风柒玹看着沧祁泪水氲氤,轻笑出声:“既知我是在胡说八道,你哭什么?爱哭鬼。”
沧祈索性不接话了,蹲在地上,看缝隙里的蚂蚁搬家。她也不想修习什么法术,庸庸碌碌,斗个闲嘴,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午间的日头照得沧祈有些睁不开眼,朦胧之中,她感觉人潮在向这边涌动,呜泱呜泱一大片,回头看了风柒玹一眼,他依旧泰然自若,心下就放松起来,他总是让人如此安心。
带头的人是个捕快,他掏出令牌展示,对着沧祈说:“妖女,你为何要给孙少爷和洛少爷下毒?赶紧交出解药,若是他们遭遇不测,定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沧祈连忙摆手示意:“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他们昨日都曾与你有过交集,回去就呕吐不止,现下已经昏厥了,毒情况一模一样,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至于是谁,你得赶紧去查,把时间耗在这里冤枉我们,消磨的可是两位少爷的生机。”风柒玹清冷的说道。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就是她,她是妖女,昨日很多人亲眼所见。”周边叽叽喳喳传出了附和的声音,传言也说越离谱,那份笃定,如果当事人是另一个人,沧祁怕是就相信了。
局面就此僵持不下,人声鼎沸,捕快信心大涨,当事人不动如山,捕快心里也就没底,只得故作镇定,大喊一声:“先收押,严刑逼供,直到交出解药为止。”
风柒玹讥笑道:“你就不怕冤枉无辜者,放过作恶者,让他继续作恶?”
捕快反问道:“如何确定,你们一定是无辜者?你们是妖,妖最擅长蛊惑人心,不可相信。”
人为人,妖为妖,世间种种,均有好坏论断。修习者,需思辨,需理论,需爱护名声,守护心中的正义。世间险恶种种,皆是经历,也必须经历。风柒玹想这何尝不是对沧祁的历练,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听闻孙大人清廉正义,怎么手下的人总是强调一家之言。”风柒玹言下之意是要捕快拿出证据。
“贫道有法可证。”人群中一人举起了右手,越过一层一层人流看过去,是个身穿道士服,面容清瘦蜡黄的人。
众人纷纷向他投去目光,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随即传来一声女人的讥笑:“乾清道长不去卖假药,跑这凑什么热闹呢?”
“是啊是啊,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呢,你那符咒灵药,用上可就穿帮了。”
“平常卖假药习惯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吧。”人群中满是附和和讥笑。
乾清道长确如他们所言,卖的是假药和不灵的符咒。可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捉妖世家的后裔,传言捉妖折损气运,族中血脉单薄,到了父亲这一代,也无旁枝了,父亲是有真才实学的,只不过,他出生不足三年,父亲英年早逝了,他只能依靠父亲留下的符咒和灵药摸索学习,符咒总能画了八九分像,丹药确实难有长进,本就资质平庸,一直未有所成。
捕快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也惧怕正面和妖对峙,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招手示意乾清道长上前来,众人纷纷让路,乾清道长走到捕快身边,捕快轻拍了他的肩膀,一本正经说道:“你方才说你有办法?”
“是的,大人。”乾清道长拱了拱说说道:“贫道祖上世代捉妖,如今,虽有些没落,但是祖上还略有些传承之物;其中包括传说中的碎元丹,这是我元合先祖的成名之作,妖食之,修为散尽,原形无所遁藏。”乾清此举并非为了驱妖,只因传言和众人都笃定风柒玹和沧祁是妖,他这才献出先祖之物,凭借此药,一旦证实风柒玹和沧祁是妖,他便可借此名声大噪,众人再去买他的假药和符咒,也就不会再去质疑,在他看来,他是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