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地粗糙的门帘掀开,一只枯手探了出来,接着是一身灰扑扑的长袍,最后露出一张精神矍铄的脸来。
“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哦。”来人扶着自己的腰,颤颤巍巍从马车上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迎接的韩致,目光一转,又看向韩致身旁站着的那位亭亭鹤立如松拨之姿的少年,想来就是应平县令6久安了。
颜谷左右环顾:“韩临深呢?”
“临深入学了。”韩致解释。
颜谷眼睛瞪得老大:“入学?韩临深?”
韩临深是什么性子,做老师的再清楚不过了。虽不至于骄纵跋扈,但绝对称得上像泥猴一样顽皮,素来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
他只不过比韩致二人晚来了的一段时间,平日只喜欢舞刀弄枪的泥猴,居然乖乖坐到了学堂里,去学习那些对他来讲枯燥乏味的经史儒义。
颜谷想到此,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风姿神仪的小县令。
想来是这一位年轻俊秀的功劳。
6久安不知面前这位风骨魁奇的六旬老夫子初来乍到,就在心里对他褒扬了一番,他笑容不变,对着颜谷行了个大礼:“久仰颜老大名。”
不管是谁,姿态放低一点准没错!
颜谷捋着花白的书胡须,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6久安作为主人,拂了拂衣裳,将颜谷迎进府接风洗尘。
应平县衙府小小一个地方,前前后后住进来不下十多人,幸好空房多,要不然真要把这些个贵客请到官舍去了。
颜谷的卧房就安置在韩临深旁边,他表面上虽然还神采奕奕的,到底年纪大了,赶了这么久的路,简单的接风礼之后,就哎哟哎哟表示腿脚酸软,闭门谢客了。
6久安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干不出第一次见面就叨唠别人的事,因此对县学授教这一委托只字未提。
“我原以为杨大哥此次会跟着一起回应平。”6久安看着颜老夫子关上房门,低声道。
韩致摇了摇头:“他是雪拥军的统领,不能走开。”
6久安问:“那留着杨老爹和苗苗一老一少在应平,他放心么?”
“原本是不放心的。”梨家弯那一跪,就是杨耕青想要带爷孙俩去云落城就近照看的决心,那时候在他心里,住在边防关要之地,甚至比一穷二白的应平要来得安心。
“啊?”6久安不明所以,见韩致突然没了声音,用眼神催促他快讲下去。
韩致看着6久安,心里一片柔软,亲了亲他额头:“因为你。”
拔兵离开应平那一日,韩致问他要不要带走杨老汉和杨苗苗,杨耕青一脸如释重负地回复他:“应平若还是那个应平,卑职必然不会留他们在此,可是现在不一样了,6大人来了。”
因为6大人来了,百姓得以安康,庶民得以饱食。
杨耕青眼里一片坚定,仿佛有6久安在应平一日,应平的百姓就能衣食无忧,灾祸不惧。
散学之日,韩临深三个孩子手挽着手一道回府,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然感情深厚。
韩临深看到坐在大堂言笑晏晏的老夫子时,泪水募得涌上眼眶。
“颜夫子。”韩临深瘪了瘪嘴,一头撞进老人怀里,颜谷接住他,宽大的衣袖一下下轻轻拂过他的背脊。
两人像一对舐犊情深的爷孙久别重逢,韩临深埋在颜谷腰间,哭得悄无声息,只有那不断抖动的双肩,能看出他乍然见到老师的思念之情。
等韩临深哭够了,眼眶红红地贴着颜谷:“夫子路上一定辛苦了。”
颜谷拍了拍他脑袋,打趣道:“不错嘛临深,知道体贴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