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服服务生挠了挠头,看见她身旁那位男客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忽然福至心灵,说:“喔!对不起!刚才这位客人让我给您带话,让您先吃,我给忙忘了。您看我把那道甜点给您打包,您带回去吃如何?”
祝昕月看了看旁边的纪临昱,对上他的眼神,她垂下视线,说:“基地不给外带食物,还是算了。”
纪临昱皱起眉头,说:“甜点现在上吧,吃完再回去。我帮你请假。”
祝昕月抿了抿唇,没说话。
服务生察觉到包间的气氛不太对,默默退了出去。
开门又关门,包间重新安静下来,隔壁包间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听得不真切,却能够想象隔壁有多热闹。
纪临昱坐在座位上,包间内似乎有无数根弦,随着隔壁包间传来的声音不断颤动,每一次颤动,他的内心便也跟着震动,让他深刻体会到半个小时前的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是怎么等待他回来的。
度秒如年。
他的手机震动,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
祝昕月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已经19点20了。
来电显示“温述”,正是《桃花源》的导演。
纪临昱之前还避开她去走廊接电话,这回直接当着她的面接起。
“大家继续吧,不用等我。”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纪临昱回复:“……嗯,有件重要的私事要处理。”
祝昕月在他挂断了电话之后,识相道:“要不您给我打个车,我自己回基地吧,不耽误您忙私事。”
纪临昱这才发现她没带手机。
去而复返的服务生带着那道甜点回来了。
“先吃吧。”纪临昱说。
祝昕月好久没吃甜点了,不知道是她的味觉失调,还是其他原因,她总觉得这道法式柠檬挞,甜里泛着苦涩。
房间内,响起她手中金属叉子和瓷碟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纪临昱看向垂头吃甜点的姑娘,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拇指摩挲着食指,斟酌语气。
“刚刚等了很久吗?”
祝昕月咽下一口甜点,捏着冰冷的金属叉子,抬起头,视线看向阳台外,能瞧见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
纪临昱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阳台的夜色。
他们刚来的时候,太阳刚下山,现在已经彻底天黑了。
“我等您,应该的。”祝昕月说。
纪临昱注意到她称呼的改变,心脏变得沉甸甸的。
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祝昕月吃完甜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唇。
“我吃完了。谢谢纪先生今天请我吃饭,还帮我请假。”祝昕月率先起身,微笑地看着纪临昱。
纪临昱仰头,注视着面前的祝昕月,他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好。
祝昕月心想,她等了他这么久才吃饭,她还没心情不好呢,不过谁让人家是老板,又是付钱那个呢?吃人嘴短,算啦。
纪临昱坐在原位没动。
祝昕月明白了,说:“您要在这里处理那件重要的私事?那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纪临昱站起身,往外走。
他打开房门,侧过身子,等待她过来。
祝昕月以为这就结束了,经过他的时候,听见他对她说:
“抱歉。”
这句“抱歉”来得不早也不晚,正好狠狠攥住了她的摇摆不定。
如果他一进来就道歉,祝昕月还会玩笑般替他遮掩,打个哈哈就翻篇了,老板嘛,都是这样的。如果他在送她回到基地的时候再道歉,或者干脆不说,祝昕月也早就缩回了人与人交往的边界线里。
可偏偏是现在。
——在她饿着肚子,孤零零地傻等了他近一个小时,他回来陪她吃完这顿饭,她开始咂摸回味,正要在心里大骂他三千五百遍,再自嘲她太懂礼貌,不会来事儿。
他郑重其事地跟她道歉,像是整顿饭他都在反思,斟酌,如何开口。
仿佛他很在意她是否为此难过生气。
祝昕月站在走廊里,回身望着纪临昱,望进他那双一如既往沉静的眼眸。
像是被一把钥匙打开了心门,从里面涌出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浸泡她的伤口,从前绝不会被任何人在意的难过,开始疼痛、溃烂。
细密的麻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委屈来得后知后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