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一听,心里叫苦不迭。安华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字字都带刺,叫人不知怎么答。满宫大大小小的主子,也只有这位说话总是夹枪带棒。
秦摇微往外走得干脆,但快到东宫门口时,终是露了点不舍,慢下脚步来往回看,想着兴许那殿门敞开了,宋取予恰好送太子妃出来,然后对她道“你怎么来了”
她走得越来越慢,将宋取予跨出门槛的模样想了多般姿态。只可惜,那扇门终究是没开。一旁的樱桃看不下去了,小声道“殿下,别看啦。外头花开得那么好,咱们去看看花吧。”
秦摇微愣了下,心里泛起苦涩连一个宫女,都比她拎得清楚。
“是啊。”她叹息一声“我也瞧见外面的梨花了,去看看罢。”
东宫的不远处,有片梨花林子。三月一来,便是一片群香烂漫、玉树琼苞的光景。秦摇微领着樱桃在梨花林里走了一段,瞧见一株梨树开得正盛,如堆雪似的,并驻足停留。
“殿下,这梨花多美。您看看,也能高兴点。”樱桃说。
“你是不曾见过唐国公别庄里的梨花林子。”秦摇微仰头,喃喃道“那处梨花,才叫漂亮,就是花期太短,比别处凋谢得都早。”
樱桃傻笑一下,又不知当如何答了。唐国公府,可不是郡主从前的夫家昔年郡主嫁给国公家的小公子,据说也是一桩京城美谈。那时的樱桃也才十岁出头,郡主出嫁的仪仗到了自家附近的桥头,她还随着娘亲去凑过热闹。
可谁知道那唐小公子这么倒霉,竟然牵扯入了谋逆大案,最后死在了牢里头。也不知道郡主心底记挂不记挂他,舍不舍得他
一阵熏风吹来,梨枝微晃,几片落瓣落在秦摇微的肩头。她今日穿一身嫩鹅黄色衣裙,衣摆上绣一对振翅欲飞的白鹭鸶鸟。那梨花一落,便似鹭鸶鸟飞出衣裙,变活了似的。
“殿下”
二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带迟疑的男声。
秦摇微正用手托着花瓣,闻言侧头一望,却见对面的树下有个人影。来人一袭银灰色平金袍服,琅玕玉带,清清冷冷的模样,似秋冬雪月中的鹤一般。他太静,一站在这里,便衬得身旁的群花春光过盛,隐隐欲燃。
“锦宁侯”秦摇微认得这人。从前她在唐国公府,也不是没见过外人。
锦宁侯魏况,在朝上似乎是个颇说得上话的人。从前唐小公子还在时,没少在下朝后抱怨魏况嘴不饶人,还说他假清高,装模作样,就爱与监国太子对着干。可到了台面上,唐小公子还是功夫做足,笑面迎人,转头就要把自家妹子塞给魏况做妻。
唐家小妹自然也是愿意的,私底下说魏况年轻俊美,锦宁侯家又是世代名阀,京里想嫁他的姑娘不知几何。只可惜婚事还没说成,唐国公府就不在了。那唐家的小妹,后来被哪家四品官收去做了个婢女,也是可惜。
见到秦摇微,魏况微露讶色“竟是安华殿下我还道是别人叫我来此”
闻言,摇微心底明白了八成是魏况与他人有约,而她恰好误入此局。
她还没说话,那头的魏况已微微一揖,客气道“殿下厚爱,某不胜感激。只是姻缘嫁娶之事,终究需听凭媒妁之言,还请殿下再勿行此事,免得叫旁人捕风捉影,坏了殿下清誉。”
闻言,就连樱桃的脸色都怪起来了宫里的哪个别的公主,瞧上了魏况,约人来这见面魏况当面来拒,还真是不给面子。
“侯爷,您误”樱桃连忙想张口解释。但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秦摇微就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说。
只见秦摇微勾了勾唇,嫣然笑道“怎么,嫌弃我”
这话听得一旁的樱桃恨不得赶紧吊死在梨树上。
郡主啊郡主,别人私会,您不赶紧跑远点儿,免得沾了流言蜚语,怎么还玩上了这等大胆露骨的言语,哪里该是一个郡主说的话
魏况神色不改,温文客气道“微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就是嫌弃得很。”秦摇微轻哼一声,慢悠悠往前走“我知道,这满宫的人都嫌弃我,都不愿意见我好。”
顿了顿,她揉起了手里的梨花瓣,将细嫩的花瓣揉得几乎碎掉“男人男人算个什么东西,没一个好的,从骨头里坏透了”
樱桃听得尴尬,她是明白了,郡主是在撒气,指桑骂槐。监国的太子骂不得,锦宁侯她就敢骂了。不,也许太子她也敢骂,只是见不到太子就骂不了,而这锦宁侯自己倒霉,撞了上来
樱桃正在心底碎碎念叨个不停,冷不防听见一阵轻笑。她抬头一看,却现是魏况在笑。说也奇怪,原本仙人似的一个人,就和雪浇的一般,一笑起来,就有春风拂面,似是紫陌青门里里外外的花都次第开了。
“殿下这样怪罪我,我好生冤枉。”魏况摇了摇头“您前后统共叫人带了三回口信,每次都只说某时某刻,某处相见。我叫太监去回了您的话,也是为了您的体面。”
听魏况这么一说,他似乎还挺留情面。前两次,都没将那公主当面拒绝。这是第三回,他实在忍不了,就亲自来了。
秦摇微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
她骂过了,解了气,也不打算再玩,拿手指卷着肩上一缕,轻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与你相约在此的人不是我,我不过是从太子殿下那里出来,顺道赏个花罢了。”
闻言,魏况微讶,似乎还有些不信。秦摇微挑挑眉“我可没哪句话承认,我就是那个约你在此处相见之人。”
说罢,秦摇微翩然离去了。而魏况则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侯爷,侯爷”不远处,一个太监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可算是找到您了。东宫那头传您了,快些去吧”
闻言,魏况收整了表情,平静道“我这就去。”&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