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寶嚇了一跳,緊接著就被那人拽著拖了很遠。
「你這小孩怎麼進來的?!你家大人呢?」
苗寶邊擦眼淚邊無助地比手語,哭得喉嚨都幹了,他嘗試發出聲音,卻只能從喉嚨里蹦出碎碎的「啊」「啊」聲。
苗寶從來沒有這麼恨自己是個啞巴,恨死了自己不會說話。
那個人也十分無奈,這小孩光哭不說話,很愁人。
那人想他去保衛科,苗寶死抱著柱子不撒手。倆人就這麼僵持著。
不知過了多久,苗寶聽到熟悉的聲音,那個總是叫「真哥」的任秋的說話聲。
「真哥,那人咋瞅著這麼眼熟。」
苗寶抬起頭來看向聲音來源處,四五個人坐著猴車從井口緩緩上來,其中一個就是陳是真。
陳是真在任秋後面,還沒有完全到達井口,只看到一個腦袋就認出是苗寶,不管不顧地直接跳下猴車朝井上跑去。
任秋發出驚呼:「真哥你慢點!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苗寶像只離弦的箭砸進陳是真懷裡,砸得陳是真胸口鈍疼。
陳是真下意識地想要摸他腦袋,看到滿是煤灰的手,抬起來又垂了下去。
「大半夜的怎麼來這兒了?我不是叫劉叔——」陳是真轉念一想,苗寶這樣跑到礦上來,劉叔肯定忙忘了去跟小孩說了,「別哭,哥在呢。」
苗寶臉埋在陳是真工作服上蹭了一臉灰。這會兒抬起頭來看陳是真,臉上淌下來淚水都沾著煤灰。
陳是真笑著把手上的煤灰抹到他臉上:「不哭了。還沒洗澡呢吧?哥帶你洗澡去。」
陳是真臨下班,剛準備上井,被人告知井下運輸槽因皮帶減機高軸長時間運行導致齒輪損壞,井下沒有備用的減機和配件。要途經沒有鐵路的皮帶巷道,運輸困難。他找了幾個人帶著沉重的設備,用了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去更換減機和配件。
舒雨礦的井下環境算是好的,但也不可避免會有很嚴重的噪音和粉塵。以前許多煤礦工人因為沒有做好用工防護導致聽力和肺部受損,留下職業病——耳聾或塵肺。好在現在條件好一些,但依舊沒辦法徹底擺脫噪音和瀰漫的煤灰。
今天其他幾個人都是臨時被陳是真叫到井下的,攏共在井下才待了四個多小時。陳是真卻是硬生生在井下待了將近十八個小時,身體早就有些撐不住,耳朵隱隱約約有些耳鳴。身邊人說話他聽著都有些模糊。現在他又有些壞地去想,幸好苗寶不會講話。
去澡堂的路上陳是真就看出苗寶走路不對勁,問他他就迷迷地看著陳是真,一副不想溝通的樣子。
脫掉衣服才看到小孩左腳腳踝腫得老高,倆腿膝蓋也都磕破了。
「先不洗了,穿衣服,帶你去醫院。」陳是真說著就拿著衣服往他身上套。苗寶躲開,兩三下就把衣服脫了個精光,提起小籃子直直往澡堂去。
你就死犟,等你發炎化膿疼的,我才不管你。陳是真氣得鎖上柜子跟著去了。
這個時間夜班的還沒上井,和陳是真一起上井的其他幾個人在大屋裡洗,苗寶徑直去了小屋洗,裡面沒人。
剛進去插上澡卡,苗寶就忽然用力抱住陳是真。
「怎麼了?」陳是真手上很髒,只用胳膊輕輕環住他。
苗寶很安靜地抱著陳是真,熱水流過身體。
哥在。
這是真的哥。
苗寶抱了一會鬆開自顧自擠了洗髮露往頭髮上打泡泡。
身體被熱水包裹,眼睛裡盛著「完好無損」的陳是真,膝蓋和腳踝一點都不覺痛。
洗好澡陳是真帶著苗寶去了醫院急診,小孩腳踝扭傷有些嚴重,醫生先簡單處理了一下左腳和膝蓋,讓明早來拍核磁共振看下具體情況,暫時不允許下地用左腳走路。醫生建議買副拐杖給苗寶用,苗寶一開始不想要,他想被陳是真抱著。
但苗寶想到陳是真工作那麼久很累,飯都沒吃還要帶自己來醫院,立刻點了頭。
從出醫院到下了電動車回家,苗寶都不要他抱,自己笨笨地撐著拐上樓。
苗寶心思太難琢磨透,但怎麼著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才受傷的,陳是真打橫抱起他來很快上樓。
苗寶心裡又開始自責。把責任都推到自己是個啞巴上。如果不是啞巴就不會跳牆進去,也就不會受傷。
他躺在床上,臥室敞著門,可以看到陳是真在客廳吃飯。
都涼了。
苗寶扁扁嘴,用被子偷偷擦掉眼淚,低頭在本子上寫字。
陳是真吃好飯準備睡覺,苗寶遞給他本子,上面寫對不起。
「又背著我做什麼壞事了?」陳是真邊脫衣服邊說。
苗寶搖搖頭,盯著陳是真的直角肩,結實飽滿的肌肉還有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看懵了。
忽然暗下來,陳是真把頂燈關了。
他躺到床上,聲音低低的,語調有些緩慢地說:「寶,明天再說好不好,哥是真困了。」
苗寶點點頭,頭髮蹭得陳是真脖子痒痒。
第23章擁抱
因為要早一點去做核磁共振,陳是真把困得睜不開眼的苗寶強行叫起來,給他換上乾淨的短袖和短褲,催著洗漱完,才抱到電動車上。
苗寶看著抱在懷裡那沒什麼用的肘拐,嘆了口氣。
浪費錢麼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