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是周云川第一次带她回来,礼貌起见,表面的和谐还是要适度粉饰下的。可他们都没有。梁招月有种他们连装都不想装,也不怕外人瞧出异样。
她突异想,莫不是周霁华做了什么对不起家庭的事?
她又看了看孟安安,后者俨然也是一副局外者的态度。
或许孟望夕和孟安安对父子俩的事早已见怪不怪,甚至麻木了,所以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或者这是他们一家人独特的相处方式。良久,梁招月只能得出两个站得住脚的结论。
孟望夕的生日定在晚上七点。
周霁华对这个生日宴相当的看重,里里外外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一会摆弄鲜花的位置,一会又去厨房尝菜品,一会亲自上手调置厅灯光的亮度,一会又不满意气球的颜色重新换。
明明整个生日会参加的人就家里人,他却隆重得跟举行一个大派对似的,随处可见的重视。
反观孟安安和周云川则是相当的漫不经心。
孟安安挑了一捧最为满意的鲜花,拿着手机用不同角度自拍,再分享到社交网站上;周云川则是站在落地窗前,工作电话一通接着一通,没个了断,好似他参加的不是母亲的生日会,而是临时抽空参加了一个聚会。
在周霁华忙碌身影的衬托下,兄妹俩显得格格不入。
梁招月越看不懂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方式,但也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不是她能越界关心的事。至少就目前她和周云川的关系而言,还不足以让她参与他的家事。想明白这点,梁招月索性撇去这些思绪,欣赏起这些从全球各地重金买来的鲜花。
七点一到,周霁华牵着孟望夕从楼下下来。
许是花费心思打扮过,孟望夕美得跟精心雕琢过一般,处处彰显精致。
梁招月看着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快步入六十岁的人。
她看起来更像是四十岁出头。
随即梁招月又现周云川的眼睛几乎是复刻孟望夕的,只不过相比孟望夕的脆弱迷人,周云川要更冷漠凉薄。
就像深山冷涧,清澈却也幽深冰冷。
晚餐倒是其乐融融,周云川虽然谈不上热情,但也不冷场。
只是这份温馨并没保持多久,到了切蛋糕的环节时,还是出了一点小状况。
孟望夕许完愿望,吹熄蜡烛,开始切蛋糕。
第一块给了梁招月,她说:“招月,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我很喜欢你送的羊绒围巾和香水。”
梁招月双手接过蛋糕,看了眼周云川,那两份礼物都是他帮忙安排的,说:“妈妈您喜欢就好。”
第二块是给孟安安,第三块则是给周云川,孟望夕说:“这么多年了,今年你总算不是一个人来看我。”
周云川看了眼她手里的蛋糕,眉眼一抬,一边接过她手里的蛋糕,一边漫不经意地说:“您愿意回北城生活的话,我和招月每周都可以去看您。”
孟望夕怔了下,看了看身边的周霁华,后者神色绷得紧紧的,手指也紧握在一起,她握住周霁华的手,无声地安抚他,然后温柔地说:“云川,谢谢你的好意。”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梁招月特意观察周云川的神情,他神情平静极了,似乎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复。
孟望夕继续切了两块蛋糕,一块是给丈夫周霁华,一块给自己。
正要吃蛋糕,就在这时,周云川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放下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的蛋糕,跟几人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匆匆离开宴会厅,朝后院快步走去。
周霁华的忍耐在这一刻消耗殆尽,脸上笑意不再,反而是阴沉沉的。
孟望夕倒是不怎么在意,朝梁招月招招手,柔声道:“招月,我们来拍照。”又说,“霁华,你拍照技术好,帮我们拍几张。” 周霁华对孟望夕有求必应,缓了缓神色,无事生般,马上拿起手机给她们拍照。
拍了几张,孟安安跟她咬耳朵:“招月,你无聊吗?”
梁招月摇摇头:“不会。”
“我看你一直往后院看,是不是关心哥哥?”
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孟望夕听到了,温柔笑着:“想找他就去吧,不用在意我们。”
梁招月确实想去找周云川,实在是他离开得有些久了,而一旁的周霁华虽然没说什么,但那脸色越来越难看,随时在飙的边缘。看着那块没动过的蛋糕,再想想周霁华对这个生日会的在意,她有种感觉,倘若周云川不给这个生日会画上一个句号,那么他和周霁华的矛盾可能一触即。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梁招月就心神不宁,孟望夕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拿上刚才被周云川撇下的蛋糕,说:“那我去看看他,顺便把蛋糕拿给他吃。”
后院实在大,像一座缩小型的公园,鹅卵石小径、花草树木、假山、小湖、喷泉、还有几样供悠闲玩乐的运动设施。在幽微月光和昏黄路灯的照耀下,后院美得像一处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景设离不开平时的打理和维护,看来孟望夕和周霁华很看重生活的质量。
梁招月放轻脚步,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绕了快半圈,总算在假山的另一面找到了周云川。
他站在桥中间,无声看着前方,指尖一抹猩红时隐时现,挺拔的背影落在昏暗夜色下,徒显无限孤寂。
她没上前打扰他,他站了多久,她就跟着站了多久。
周云川抽完一支烟,掐灭,转身正要往回走,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人,抬脚的动作一顿。无声对视半晌,他抬脚不紧不慢走到她跟前。
梁招月率先递出手里的蛋糕,说:“给,你的那份蛋糕。”
周云川垂眸,看了一眼蛋糕,再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一边接过蛋糕,一边说:“在这边站了多久了?”
她忙说:“刚出来。”
他说:“是吗?”
语调漫不经意的,分明是看出她在撒谎,梁招月心中一跳,呼吸都快了几分,飞快地瞟了他眼,说:“不是,出来有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