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公司伪装成国家而行事;现在它们不伪装了。---
精灵历77o2年,6月23日22时整,周二
雨后的夜,昏暗、恍惚、腥气弥散;沛城颓丧的今日越来越临近终结。
它会在明日继续。
没有行人经过的狭窄小巷中,一辆崭的好车依旧没有熄火,蒸汽轮机慢慢喘息着,车前车后六个环绕电子灯将巷子里袅袅的蒸汽照亮,这也让车身上残留的雨滴就像露珠一样晶莹。而在一旁高楼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黑皮衣的保安警惕地盯着街头巷尾,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已经过了和公子约定的时间,”瞥了一眼巷子外边逐渐暗淡的蒸汽灯,保罗换一边嘴角叼着烟,不禁催促:“要不咱们过去查看下公子的情况?”
“是你在担心,还是公子让你害怕?”温德嘴角带着浅笑,问道。
保罗才不想掉入语言陷阱,他已经在保镖的行当里摸爬滚打三十年,已经是个老手,保护过的对象有好几百。就算“公子”也只是人,而“人”,不管是好的坏的、死的活的,他都见过了。
“没什么怕不怕,只是感觉不对。”保罗轻轻搓手,老旧手套的皮革磨得光滑,搓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抗议者就在四个街区外,说不定会随时窜过来,还是早点回上城区比较好。”
“这边是有点阴冷……”的确,一股散着腥臭的水气从蒸汽管井泄压口弥漫过来,温德徒劳地用腿进行驱赶。这些如同蜘蛛网一样遍布地下的管道将沛城郊区热力站的蒸汽输送到城市各个角落,带去了动力和便利,但蒸汽里挥之不去的血腥臭气难免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也让周围的气氛总带有肃杀和危险的感觉。“四个街区外一样阴冷,他们的事情影响不到咱们。至于公子,我相信他那边很暖和,绝对冻不着。”
“你能确定他的位置和状况?”保罗好奇的问道:“你换了的盯梢影从(一种附在使用者身上,提供各种特殊能力的能量体)吗?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哪有钱换那个!影从再好,不如脑子机灵。”温德指了指脑壳,说道:“公子每次去八区的虎童大厦都和女人有关,而他总想着表现出能力强、耐力足的状态,所以必然会多待一会儿。咱们若是上去找,他会脾气,觉得咱们小瞧他,下次拖的时间更长。再说,就算加了时间,那些女人又不敢跟他多要钱,你着什么急,还是等着吧!”
“你打听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也想知道虎童大厦里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你不好奇吗?可她们太贵了,而且只接待公子那样的人。”
“我听说里面很多不是人……”
“你突然压低声音干什么,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还这么小心,你可真没胆。”温德哼了一声。他看看周围,狭窄的楼间小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汽车电子灯的照耀范围内连只老鼠也没有,不会有人将他们的话偷听了去。“不仅不全都是人,我听说,那里的人都被叫做容器。”
“容器——听起来很瘆人——那是什么意思?”
“听说与影界的残次品有关。你也知道,影从的品质千差万别,总会有许多边角料,卖不出钱去——有人打起了这些残次品的主意。拿过来、掺和一下……”温德用食指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做了个搅拌的动作,然后挑了挑眉毛,说道:“干这事儿得需要容器,你明白了吗?”
“啐!真没下限,
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被残次品影从附身,那些人还能有好?”
“小声点儿!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公司保安,这种事见得还少吗?”温德叹了口气,说道:“说白了,要么成为公子,要么就是消耗品。而咱们……就站在悬崖边,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鬼日子,这鬼地方……”保罗在身边墙壁上狠狠掐灭了烟头,用力丢出去。
“是挺鬼的,但也得看和谁比。”温德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扬扬下巴,说道:“温德,你知道那边乱哄哄的是在干什么吗?”
“不清楚,只知道有些人在抗议。不知道他们具体抗议什么。”
“要干好这行必须消息灵通,你这样可不行——我给你上一课。”温德招招手,让同伴靠近点儿,然后说道:“东区咱们那个制药三厂知道不?”
“就是之前不挣钱而关闭的那个?”……
“就是之前不挣钱而关闭的那个?”
“什么不挣钱!生意好的很,但关闭它是为了清理一下好出手,其中涉及到咱们猩红公司与今日集团的利益交换——都是上面的意思,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温德说道:“关键是它关得太快,一下子好多人没了工作。按理说该给一遣散费,但钱有更重要的用途,自然要去更重要的地方,比如公子这种人的腰包。你想想看,下面的人能不闹吗?”
“又是这种破事!都多少次了!”
“反正那些闹事的是pcpd去管(沛城警察局),又不需要咱们操心。嘿,好像是公子来了。”
一串虚浮的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那边是虎童大厦的后门,这个门更符合公子的喜好。温德和保罗朝那边瞄了一眼,确定是他,便赶紧整整衣领,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精干忠诚的样子。
米尼莫·迪克斯,“公子”,出身富贵,正是猩红公司总部某位董事的亲儿子,在子孙满堂的家里排行十六。这个排名虽不重要,但可以“逍遥”,仍旧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类人。尽管看起来他的智力和情商颇有些重金属中毒的感觉,却也不妨碍他的小拇指往往比别人的腰都粗,可以轻易地把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捅个趔趄。
排除身家对他的影响,米尼莫·迪克斯也算是个英俊青年,身材又高又瘦像把刀子,脸白手长,胡须剃的干干净净,穿一身名贵帖烫的黑色皮风衣,金色短靴踢踢踏踏。他当下刚满二十岁,乳臭未乾、踌躇满志和志大才疏在他身上进行了完美的结合,表现为飘逸的乱烫卷、飘忽的疲惫眼神、飘扬的嘲讽笑容、飘飘摇摇的长风衣摆角。他的走路姿势令人过目不忘,那是一种肚脐乱晃但就是不会摔倒的危险姿势;看他四肢扫来扫去,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向身躯收拢周围的杂物,只是他胸腹之中依旧空旷,透着一股压不住的虚浮与饥饿感觉。
大概可以总结出臭屁、讨打,但是打不得的多层含义。
这装扮在沛城正流行。
“你们若是有机会,应该尝尝妮福嘉娘们的伺候,真叫一个绝——只是你们一辈子都不太可能有那样的机会。”公子米尼莫摇晃着肩膀,脑袋左点一下、右点一下,与他自己脑海里的音乐节奏应和着。
“我们只能依靠想象力和双手,公子。”温德微笑着,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想象力和两只手?那你的家伙一定很大喽?”公子哈哈一笑,脸色却很快阴沉下来:“我不喜欢听过这种笑话。车子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