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倒底男人,知道她们那母女伤心,不哭一哭难以发泄,也不强劝,自己忙着召集人手办丧事,一边请人给板儿与贾府捎信去。
凤姐听了虽不觉得意外,却也悲痛难忍,落了一会泪,平儿好歹劝住了。凤姐要去祭奠刘姥姥,忙着吩咐打点启程,又思及蔻姐儿已经与板儿订婚,合该上门祭奠一番才是,凤姐想着女儿同行,把出行婆子由增加到八个,又添加十几个精装男丁,与平儿蔻姐儿王郊外王家村而来。
却说刘姥姥既死,她女儿方想起姥姥一路所说,姥姥那时笑着交代她女儿,死后丧事简办,只须停放三天即可,也不许大做法事。又交代女儿,若真有孝心,今后但凡有所节余,要舍僧布道,接济乡邻。
思及姥姥劳碌一生,她女儿倒底不忍心只停三天,遂决定过了头七再出殡。
却说凤姐一行陪着板儿到了王家村,板儿换了孝袍子,一头点地哭了一场,跪在灵前当孝子。
凤姐板儿在灵前焚烧纸钱,大声哭诉一场,众人好歹劝住了。闻听说只放七天,遂遣得力婆子将平儿蔻姐儿送回,嘱他们回去好好理家,自己留下陪送姥姥最后一程,要等出殡再去。
却说刘姥姥停灵七日,灵前祭拜哭诉之人络绎不绝,每人哭诉一折,都快赶上说故事了。倒也没什么惊天东地之举,无不是受了刘姥姥一粥一饭,或是赠衣施药,或是提别家排忧解难,劝说家事。
要知道,刘姥姥这人一生并不富裕,活了这接近九十年,大多时候处于吃不饱穿不暖之饥寒状况。在所有人有了一个铜想来十个,有了白银想黄金的时代,刘姥姥能够在饿死冻死人的当口,省下一碗稀粥,一件衣衫活命与人,委实难得。
七日后,刘姥姥出殡,哎哟,那可真是感人至深。抬丧,这项农村最是让人厌恶觉得不吉利的食物,成了枪手的活计。棺木也不用抬杠,一茬人换一茬人,只用肉肩膀把刘姥姥四平八稳送到了福宝地。
凤姐总算明白,刘姥姥当初肯卖田卖地帮助自己巧姐儿,并非只是知恩图报,而是她本性良善使然。
刘姥姥仙逝,上折子祈求丁忧,圣上感念他孝顺,丁忧夺情,准了板儿百日假期治。板儿虽不丁忧,却有一年孝期,蔻姐儿婚事须得推后一年。
说起来蔻姐儿原本也不大,今年方才整十四岁,先时板儿十九有些急,如今也急不得了,正好及笄再出嫁。
凤姐正可以在这之前将贾葳婚事办妥。
备办婚事说起来不过一句话,也有一年时间,可是贾葳要娶一房好媳妇,可不是那么简单,首先须得仔细探听,要人品好,家世好,岁数相当方好,这个方好了,也不定能成。
你道为何呢?
贾葳乃是未来爵爷,所娶媳妇就是当家主母,凤姐意思求嫡不求庶。倒不是凤姐瞧不起庶女出身,而是京中大多人家庶女,因为妻妾争斗,大都被嫡母压制得跟迎春先前差不多。
像凤姐这样想通了,把蔻姐儿当成嫡女培养之家,委实难寻。而清贵之家,世家大族嫡出小姐,且轮不到贾葳先挑,须得等皇帝老儿与他的龙子龙孙,还有宗室子弟们挑剩下了,才归贾葳这些公府大臣们挑媳妇。
皇帝女儿,王爷宗室女儿倒不用选秀,可是也轮不到贾葳挑选,如何呢,贾葳级别不够呢!你想娶宗室郡主,总得有个爵位相衬罢,贾琏方才三十郎当岁,贾葳要袭爵,且得等些年。
凤姐如今到处看,迎春探春也帮着瞧。不过,估计大都是白看白瞧。一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淡泊名利,愿意自己女儿撂牌子。二来,就算人家父母愿意免选,也得人家皇帝老儿肯答应。
却说那凤姐倒是看上了两家女儿,一是陈家,也是公府出身,他爹与贾琏一般的二世祖,姑娘模样不错,杀伐决断甚是了得。
一家姓杜,她老子科举出身,与杜梁栋因为同乡同姓三分亲,认了本家,那父亲是吏部侍郎四品京官,女儿知书达理,管家也在行。此乃是迎春搭桥,凤姐瞧上了,她母亲也乐意。
只可惜,无论陈家小姐杜家女儿,都是三年大选在册,最快得等到后年春季。
凤姐目下不敢明求,人家也不干明着答应,只能两下里含含糊糊彼此心照不宣。一起巴望着皇帝肯放手,大家再谈。
这一看,蔻姐儿若要按照哥哥妹妹先后次序来,且得等到大后年,大后年贾葳媳妇能不能到手还两说。
凤姐一想啊,嗳哟,这蔻姐儿大后年也才十六,等得起,知不知道板儿那小子肯不肯,毕竟再过二年板儿二十一了,这可是大龄了。自己二十一岁巧姐儿四岁满地跑了,葳哥儿也出世了。
把这话跟平儿一说,平儿倒想把蔻姐儿多留两年,忙道:“我看那孩子知书达理,对奶奶又敬重,只要奶奶开口,他未必不肯。”
凤姐一笑:“你这说得好像我们欺负人似的。”
平儿笑道:“谁敢说这话就该打嘴,咱们奶奶最是公平了,何曾欺负过人呢!”
凤姐咯咯一笑:“你就哄我吧,不过这话我爱听。”又道:“这话也不急,等他明年出孝上门论亲再说不迟,现在孩子正伤心呢。”
平儿点头道:‘这话倒是。“
话虽这般说法,凤姐该准备的嫁妆还是加紧备办着,以防板儿到时候软磨硬泡,凤姐心软,说不得就答应了。
闲话无论,却说这年九月,巧姐儿足月产下一子。嗳哟,把凤姐简直喜眯了。老王妃安王妃更是欢喜不尽,大肆庆贺一番。就是安王也乐得胡子翘翘的,写了满纸的名字让老王妃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