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距离工匠倒地的位置也不过半丈,若他在凉棚下就被熏得无法逃走了,那怎会有力气在地上挠出如此深的抓痕?
可若是他当时没有被熏晕,还有力气,为什么不继续跑?
他起身先去了厨房,这里堆积的柴火都已经被烧光了。但因军巡铺和百姓扑救及时,厨房还没有被完全烧毁……反而是整座房子唯一幸存了个框架的地方。
旁边就是住处,已经被烧得什么都不剩。
他转身问道:“十四在吗?”
站在外头的十四探头道:“在呀。”
“你可能根据这些仅剩的东西,把房子原貌和物件摆放的东西画出来?”
十四负手扫了一圈,被烧成炭的桌椅尚可见一点模样,床也有个模样,大致的样子她可以辨别出来。
“能!”她俯身拾起一根细木棍,跟人要了张纸,直接就跑旁边空地画去了。
不多久,十四就拎着画过来交给他。
程聿接过画,发现这画就好像十四亲自在之前现场般,别说桌椅床铺这些没有烧成灰只剩个炭架子的,就连烧成灰的扫帚,摔落的杯子,墙上原先挂过画这些细节她都还原了。
林飞鱼也觉讶然:“十四,你怎么知道墙上挂过画?”
“很简单呀,这墙体黑,但挂了画的地方颜色带些熏黄,加之它的长度和宽度,很像是挂过一幅画。”
“那桌上五个杯子呢?怎么肯定两个向上,三个倒扣?”
“地上的杯子碎渣刚好差不多两个,其余的杯子却只有裂口。那杯子底部沉重,摔落地面容易碎。
可若是倒扣的杯子,它的口子大,撞击面少,杯子落地时有缓冲因此没有摔破,但也出现了磕痕。”
林飞鱼惊叹:“我是一点都想不到。”
“做个厉害的捕快,可是我自小的愿望。”
“你的愿望不是吃遍天下么?”
十四嬉笑:“都有都有,愿望不嫌多。”
程聿对这房子的构造和摆设顿时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指着一处说道:“这里曾有衣柜?”
十四点头:“有,虽然它被烧毁了连架子都没了,可地上的木炭上还残留了一些衣物残屑,按照屋子的布局来说,也唯有这个角落最适合放置衣柜。”
程聿比对衣柜所在位置,墙上的灼烧痕迹淡许多,高度与十四画的柜子高度几乎吻合。
她着实是个厉害的画师。
观察入微,又善于思索。
程聿在地上也找到了衣物残留的痕迹,还有一些柜子烧得快粉碎的木板。
环顾四下,他已断定了一件事:“有人故意纵火,而且以房子烧毁的程度来看,起火点不是在厨房,也不是在桌面油灯,而是有人直接将火扔进了衣柜里,以至于火势迅速蔓延。柜子的起火痕迹最为明显,先烧的重,后烧的轻,最后着火的,反而是厨房。”
小石头问道:“有人纵火为什么工匠不喊人救命呀?”
程聿说道:“因为被控制了。”
他对林飞鱼说道,“回去验尸。”
“是。”
衙门停尸房内,工匠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在冰凉的木板上。
林飞鱼双手合十向他行了礼。
许是着火时工匠的身旁有口水缸,火势盛时水缸破裂,水浇了尸体,所以他的身体没有烧成碳。
但也是因水浸泡过,似架在火上煮沸,以至于身体又像是被水煮过一遍。
整副尸体已经变得不忍看了。
程聿又被林飞鱼拉了来验尸,若说轿夫的尸体他还能看几眼,木匠的尸体他是真的没勇气看。
“等大人回来,就贴个告示,请个验尸官吧。”
“嗯……”林飞鱼又说道,“但我觉得师爷在这挺好的。”
程聿站在角落里背对着她问道:“哪里好?”
林飞鱼边挽袖子边说道:“既然师爷信我,那何必再找验尸官。听我喝报便好,如此我也更自在。”
“过往的验尸官都不怎么信你么?”
“嗯……”
程聿说道:“当朝女子的处境……似乎很难。”
“没有“似乎”。”林飞鱼淡声说着,已经上手了,“孙明的头发、五官、衣裳都已被火烧毁。外体是否有浅伤已难以辨别,也就是说他是否跟人搏斗过外体已看不太出来。眼球几乎烧得融化,鼻肉烧毁,口腔有木灰。”
她在他脆弱的颅骨上触摸了两遍,说道:“没有伤口,无致命伤。”
“吸入有灰,那是不是说明在着火的时候他还活着?”
“赵捕头说,找到尸体时嘴巴是紧闭的,当时火那么大,总不能是还有人进里头把他的嘴巴给合上。所以几乎可以断定火烧起来时,他还在火里。”
林飞鱼皱眉道,“脖子皮薄肉薄,已经烧毁了,不然可以看看喉咙,是否有残屑。”
说完她又说道:“其实看看肺部是最容易知道的,完全不必这样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