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务繁忙,应是去守卫军营了。”
“杨动英他们何时来的?”
“昨夜便就来了。”
“昨夜?”江晟有些惊讶,不是说很难请吗?怎么昨夜就来了?
江晟又问:“应冉他们醒了吗?”
“昨夜卢大夫施针开药,将他们都治醒了,就是疼得说不出话。”
江晟知道皮肉受苦的感受,很憋屈痛苦,他腿受伤时,行动不便,每日除了大骂陈一示,就是吃饭睡觉。
从前杨动英妥帖照顾,事必躬亲,他都以为人憋着坏要捉弄他,可事实上杨动英事无巨细,连药膳吃食都安排得细致,可还没等他好全,谢谢人家呢,人就被江连给赶走了。
虽然江连话语客客气气的,还给了很多钱,但气氛是江晟都能看出来的不和,杨动英也未多争辩,留下一堆药方药材便离开了,他离开将军府没多久,杨心华便也走了。
江晟隔着门,看着里头模糊的人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动英开口说话,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感觉是有些生疏尴尬……
而且当时他哥赶人走的时候,自己也没怎么劝阻,就顾着着急疑惑了,杨动英肯定在怪他,要不然人来上京也没跟他说一声,不就是在生气?
江晟总是后知后觉,心又大,后面反应过来事做得不对,心里后悔的时候,杨动英人都不在上京了,江晟难过了一阵,也就不在意了。
这件事情在江晟脑海中划过一下,他便又开始担心安逢的伤势,可他又觉得有杨家兄妹在,自己担心也多余。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觉着干看着也没什么大用,不得不承认他哥说的话——有他没他都一样。
还真是。
他不知怎么地,有些失望,跟护卫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
宁家府邸。
宁启则将安逢遇上盗匪一事告诉了宁巍,宁巍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怎今日才说?”
宁启则道:“还不知是如何情况,不敢妄言。”
“真要算起来,还是守卫军中筛人不细,查人不当,可不关宁家的事。”
宁启则点头,“也不知将军府小公子如何了,可有受伤。”
宁巍继续看着手里的账本,不在意道:“你送些补品药材过去。”
宁启则不想去,觉得以宁家和将军府的关系,这稍有不好便像是落井下石,他犹豫道:“可将军府似是对我们冷漠。”
宁巍道:“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心中有数,她不拒绝,便是在妥协,我知道她的脾气。”
宁启则不知宁巍所指何人,但猜想应该是凌君汐,于是他并不说话,心里却有些怀疑宁巍自负。
凌君汐到现在可都没见过宁家的人一次,就连将军府的小公子,都还是自己觍着脸上去见的,看在他送去屈君遥的画才坐上宁家马车。
宁巍对宁启则交待了几句,宁启则只管点头应,不再说什么了。
宁启则离开后,宁巍放下账本,阖眸,话语有些微妙:“我这个女儿啊,犟脾气,当年说着不改,也改不了,后来不还是跟个男人生了儿子,还是跟个猎户生的,可惜啊……”他叹了叹,却并未有多少真心可惜,反有些责备小辈冲动胡闹的意味,高高在上,“这儿子也是命运多舛,又是遭掳,又是遇袭的。”
他身旁的老仆顺着他道:“小姐离了家主,过了苦日子,就知道哪里好了。”
宁巍颇有几分骄傲道:“她这苦日子过得值,古往今来,有哪个女子能做得像她这般。”他浑然忘了从前都是以宁婧汐好武乖张为耻,现只觉得是自己教导有方。
宁巍叹道:“就是太犟了,还是要我低头迁就,罢了,她心里有气,让她撒吧。”
老仆道:“家主仁德大度。”
宁巍笑容满面,心情十分地好。
*
一场大雨后,暑热消了些,卖冰的生意都比之前寥落。
那日安逢遇袭的动静大,多多少少都有人瞧见,守卫军捉拿盗匪不及时,致使永宁侯的亲儿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言论在茶馆戏台被传得到处都是。
短短一年,将军府的公子又是落湖又是遭匪的,不免又被有心人猜测是凌初故意为之。
还有前些日子的万场一事,凌初做事张狂狠决,落下口舌,对他处理万场的手段颇有微词,一时间众说纷纭。
凌初被御史弹劾,道他在职徇私,尸位无责,守卫军中混入奸贼,治下不严。
凌初不能说是帝王所派来的人本身就有问题,只好咽下这苦果。
圣意没几日就下来了,凌初被革职,守卫军权尽数收回,守卫军副使空置,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位置一日没人,守卫军就全是萧翰统领。
江晟不服,当天就辞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守卫军,借口是腿疾犯了,再难胜任。
凌初近两年起早贪黑的呕心沥血,皆是为他人作嫁衣。
一连几日,凌初醒来便叫人备马,直到护卫下属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已不用再去了……
他想看安逢,可杨家兄妹不许任何人探看,杨心华见凌初面有郁色,迟迟不离开,她治病随心,本就为安逢的伤而烦闷,见凌初在外面杵着,痛骂了人一通,而后让人煎了副药给凌初喝。
凌初夜里喝了药,竟是头一回睡到了日上三竿,令人胸闷的郁结散了些,他看着屋外艳阳高照,难得觉得一丝轻快,可又很快陷入苦闷。
他两眼血丝,满下巴青色胡茬,整个人都颓败不已。
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