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宁婉娴身边的那些姑娘,多半是冲着姜宜来的,边陲之地的闺中小姐难免对盛京来的贵女颇感兴趣。
看着这些不论家事、样貌、见识都不如自己的少女,姜宜眼中透着些优越:“……眉郡见不到的东西,我怕是讲一个通宵也讲不完,就比如莲花,我大哥说,莲花乃君子之花,所以我家里,不光有常见的古莲,便是像爪哇的睡火莲,扶桑的舞妃莲,这些花银子都未必能寻来的稀罕物,在我家莲池也有大片,不过最娇贵的还是我大哥院子里的文君拂尘,开出来的花是绿色的,尤其不俗,只是格外难养,都是兄长亲自照料的,从不肯假手于人。”
说这话的时候,姜宜满脸得意,宁婉娴的眼神却早已有意无意看向了戚玉瑄这里。
虽隔着距离,但不远不近的,这些话戚玉瑄和戚瑶认真听也是能听见的,戚瑶闻言,当即就看向了戚玉瑄。
对一个少女而言,即便是如戚玉瑄这般稳重老成的,也难免会对和自己未来的夫君有关之事上心,她心中一动,不禁把一些话记在了心里。
正此时,吃着茶果子的戚珞突然挥手:“五妹妹!这里!”
戚珞与戚珑并肩坐着,二人模样肖似,一动一静,自成一景。
忽闻此声,众人朝帷帐方向看去,只见少女紫衣绿裙,梳着垂髻,头上素白的百宜枝花腊倒也被戴得妙趣横生,左边胸前垂着一条两指粗的辫子,发尾扎着红色发带。
戚玦模样惹眼,但此刻围坐在姜宜身边的那些姑娘先注意到的还是她衣裳的纹样,那暗纹似乎是用银丝做的,起伏间还泛着银光,这也让她身上的莲花纹样更加显眼,尤其是暗纹在松绿色的罗裙上,竟活脱脱……就是姜宜说的绿色莲花,文君拂尘。
虽说莲花纹样并没什么,但冬日里穿莲花,多少有些刻意了,而且怎么还正好就是绿色的?
人想八卦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有些男子听到姜宜说的话,便一脸坏笑地拍了拍姜昱,调侃道:“姜兄还真是讨姑娘喜欢,有姑娘肯这般费心思投其所好。”
姜昱瞥了一眼,他一向自诩君子,矜贵的脸上露出几分鄙薄:“谄谀取容,奴颜婢色。”
“难不成全天下的莲花都是为了取悦姜公子而生的吗?”
冷不防一个声音响起,几人看过来,只见竟是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靖王世子。
姜昱面上一窘,才意识到方才是显得自己何等自负,心中更腹诽:这小世子自幼便被送进道观,在盛京一年也不露两次面,怎么突然管其闲事了?
但终究碍于身份,他屈身一拜:“姜某并无此意。”
裴熠严肃着脸的时候总带着些疏离感:“既无此意,便不要随意出口伤人,平白坏姑娘家清誉。”
“是。”姜昱只能应声,而裴熠周围的调侃声也少了许多。
而这厢,姜宜瞪圆了眼睛,登时就明白了过来:姜昱的喜好,不光她知道,在盛京若是有心打听便能知晓,宁婉娴从前同姜昱有婚约,自然会在此事上留心。
而准备一件衣服不是一晚上就够的,只怕是宁婉娴早早就有今日之计,方才又借着闲聊有意无意引出她那些话,就是要说给旁人听。
要算计戚玦可以,但若是用她大哥做筏子,那是断断不能够的!
自己居然被宁婉娴当枪使了!
姜宜怒火中烧,但众目睽睽总不能发作,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可姜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气?她暗自发誓,定要让宁婉娴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宁婉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哪里还会去管姜宜的脸色有多难看。
文君拂尘
明月楼里,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今日小聚,男女分席。
男宾席那里,姜昱和姜兴格外引人注目,除了因为这两个是盛京人以外,还因为他们身为亲兄弟,却在外貌和行止上有着天壤之别。
不仅如此,更因为前些日子戚玉珩的刻意为之,让姜兴被个女子吓得尿裤子这件事在眉郡的小公子间传了个遍,如今私底下都称姜兴是姜二傻子,表面上虽逢迎,但心里总带了些看笑话的意思。
除此之外,这种不大讲究身份的场合,季韶锦也在列。
戚玦在戚珞的招呼下,在她们身边落座,戚珞是个心大的,自然没注意旁人的议论,还直夸她今日好看,但戚珑心细,她小声道:“五妹妹,你今日这衣裳……”
“这身衣裳,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身旁,戚瑶冷声:“你就这么想做小妇?
闻言,戚珞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戚玦抬眼看了戚玉瑄,只见她正同郡守家的嫡女说话,但却能隐隐感觉到她瞥过来的余光。
戚珑附在戚玦耳边,对她复述了方才姜宜说过的话。
这身冬衣的料子是她自己选的,但对于纹样她并无特殊要求,便由福安院那边和绣娘说看着随意做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姜昱喜欢的绿色莲花,从昨天绿尘搜集到的消息来看,就是宁婉娴从中做了手脚。
宁婉娴大费周章,目的也绝不仅仅是通过这件衣服,让戚玉瑄对她生出嫌隙这么简单。
而是要让小塘在取送更换衣裳的途中,让姜兴对小塘下手,进而用戚玦的私人衣物毁了她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进姜家。
不过,戚玦不会让她们如愿,小塘也绝不能有折损。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
今日雅集以画为主,至于画什么,多半是找个临时起意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