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蹙眉思索之际,齐越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之中闷声传来,是那样愤愤不平:“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宁愿跌下去粉身碎骨,都不愿喊我一声,让我来救你?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没有我这个……”
“三师兄!”凌宇洛没等他说话,便是脱口而出。
“你这个坏……你……你方才……喊我什么……”齐越的身子,竟是微微颤抖。
“我喊你三师兄,不对吗?”凌宇洛笑嘻嘻道,那一声一旦喊出,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她与齐越,其实并无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那先入为主的印象,一见面相互就没个好脸色,两人之间的成见才越来越深……
唉,之后两人关系本来有所缓和,结果又出了这背后告状的事——话说,她心里真的认为是齐越告状吗,还是只是以此来说服自己更加讨厌齐越?
甩了甩头,不愿再去理清自己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心理,看着底下那僵硬的身躯,不由得好笑,这人听傻了吧?
摸了摸下巴,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齐越又道:“以后,都这样唤我么?”
“三师兄……”凌宇洛随即喊道,反正方才已经喊过了,这第一步已经迈出,喊一声,跟喊很多声,又有什么区别?
“你心不甘情不愿,只是敷衍,若是如此,不叫也罢……”
“齐越,你得寸进尺!”凌宇洛生气瞪他,正好,齐越也是微微侧过脸来,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真实浮现眼前。
这冰山,他居然会笑?
那一瞬间,真是看傻了眼,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没错,他在笑,那笑容,从唇边一点一点,逐渐扩散到了整张脸上,俊目狭长,明光流转,却是如若一缕沁雪清泉,缓缓淌入人心。
凌宇洛抚着胸口,瞪着眼前之人,半天不曾转眼,这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地方,真是见鬼了,昏迷着倒还好些,一无所知,这醒了之后,怎么就觉得胸口一阵紧过一阵,简直透不过气来!
“你傻乎乎看着我做什么?”齐越有丝好笑。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笑的……”凌宇洛回过神来,移开眼神,呐呐道,这冰山忽然转性,还真不习惯。
齐越闻言,便是大笑起来,身体轻颤一阵,却又引出剧烈咳嗽不止。
“哎,你乱笑什么,就不能忍着点吗?真是……”凌宇洛埋怨着,小心避过他的伤处,轻抚他的背,帮他理顺气息。
“这个,算是关心我么?”他试探着问,语气竟是有些紧张。
“不是,”凌宇洛立时否认:“我先前违反门规被关禁闭,现在又连累你受伤,万一你再伤重不愈,师父肯定这辈子都不会让我下这思过崖了!”
“凌宇洛!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齐越怒道,正要发作,忽然那听得顶上有人远远以内力送来唤声:“老三,小洛,你们在不在下面?”
“是二师兄!”凌宇洛欢呼一声,道:“太好了,二师兄终于来救我们了!”
“你心里从来就只有二师兄……”齐越低低说上一句,言毕,却是不敢怠慢,勉强集中体力,一声气息有些不足的清啸,送上云端。
“怎么样?”凌宇洛听他清啸一声之后,便是没了反应,不禁有些着急。
“你心心念念的二师兄已经来了,你还担心什么?”齐越闷声说道:“二师兄他们会想办法把我们弄上去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凌宇洛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经过秦易之这一声呼唤,方才轻松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了看顶上高山,又看了看齐越,山无言,人不语,却不知又该说些什么了。
正当此际,一根粗大的绳索从半空之中颤颤巍巍,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名挺拔的身影如展翅的大鸟,翩翩而至:“小洛!”
“二师兄!”凌宇洛立时站起,扑了过去,自然不曾注意到,底下,齐越贴着青松的俊脸,面色逐渐暗淡下去。
[卷一翩翩少年:重返师门]
再回天机门,这感觉甚是奇怪,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屋舍,那些房前房后平常无奇的景致,一下子变得亲切可爱起来。
齐越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移位,还断了一根肋骨,背部也是伤痕累累,刚被纪云岚背回来,就送到天机老人房中去了。
凌宇洛一声不吭跪在门外,经过这一坠崖事件,秦易之也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待在石室,将她一并带了回来,叮嘱几句,便是让她在屋外等待着天机老人为齐越治疗之后,再予以处置发落。
就这样跪着,跪得膝盖肿痛,双脚酸软,其间贺立翔几次过来瞧她,还送了水来,被她挥手拒绝了,如今还是待罪之身,自然要多多收敛,不能象以往那般放肆了。
一直到晌午时分,才看见房门打开,天机老人面上略现倦色,从屋中慢慢踱了出来。
“师父!”凌宇洛赶紧行礼,磕头不止。
“你三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双双跌下悬崖?”天机老人看她一眼,淡淡问道。
“昨晚,三师兄来探视我……”凌宇洛不敢有所隐瞒,当下将从昨晚到今晨这一夜的前因后果,拣重点简略说了一遍,这起因,不敢说与齐越争吵之事,只说是自己从齐越走后返回石室,不慎失足跌下深渊。
天机老人点了点头,叹道:“阿越这孩子,一直心高气傲,这回能如此对你,为师心中也很是安慰——”瞥了那跪在地上,头颅低垂的少年,沉声问道:“这面壁之期,还剩下多少日,你可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