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白衣舞姬又开始舞起来,不过,等她们散开时,她们身后带面具的舞伎也退下去了!只见亭中走出一位白衣打扮的女子,款款而出,终于走出亭下那片阴影!那女子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袭浅蓝纱衣,有着让人无法不动容的惊世容颜。体态修长、柳眉杏眼、一头黑披肩而下,清姿娇媚、肤若凝脂冷如空谷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婀娜多姿,让人分不清红尘女子和仙女的分界。
在这之前,没人见过她的容颜,因为她总是以面纱示人,没人听过她的声音,因为她只跳舞不讲话,坊间有传她是不会讲话的,对她的容貌没见过的人们更是有着诸多猜测!但刚刚听她一言,已是惊喜万分,更没想到她今日会以真面目示人,何况,面纱后的脸是那样的让人心动,清丽绝俗,秀雅不可方物,哪是一般红尘女子可比!
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德昌想她有这样的容貌却终日罩着面纱,不让人瞧见她的样子却是怕人们因她容貌忽略了她的舞蹈吗,这倒有些意思!只是和她并无交情,也不知道她今日缘何摘下面纱?
安成再看耶律斜轸,他却和他人不同,根本瞧也未瞧过这位牧雪姑娘,似乎对所有人都大为惊叹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表情颇耐人寻味,只不停地自斟自酌,但当牧雪走出亭子时,嘴角却浮现一抹笑容,极不易被察觉!
耶律斜轸早察觉对面有人盯着自己看,心中却有些想笑,但比起对面的少女,总还是要差一截的,她是记住自己了吗,大宋公主!
安成喝茶的时候隐约瞥见耶律斜轸对着身旁的两个契丹人耳语了什么,翠娘出现在舞台上,说是今晚来的都是听雪楼的常客,更有甚者是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能见牧雪姑娘舞一曲,牧雪姑娘为对诸位以示感谢,将再为大家舞一曲!
各层楼上爆雷鸣般的掌声,安成想她的表演确实不落俗套,这般倾城一舞,又是这样的大美人,在场的人怕没有几人是不倾心的吧!
身后的房间内红烛一直亮着,没人注意房间内的人会是谁?
当然房间的人更不想引人注意,幽暗的烛火中,似乎有两个人,坐着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身着蜀地紫锦袍,手持白玉酒杯,酒色盈如碎玉,却还是放下了,浓眉目深锁,面如美玉,剑眉凤眼,形貌潇洒,气质轩举,贵气十足!
身旁的随从却十分不解为何王爷每次前来都只在房间内,而从不出去,王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听雪楼,记得以前问王爷,为何不请了牧雪姑娘进王府,王爷说她不会同意,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舞姬敢拒绝王爷的命令,这太不可思议了!每次来听雪楼,王爷也从未出去见牧雪姑娘,既是喜欢她的舞蹈,为什么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呢?或许王爷来听雪楼的目的不是为了歌舞表演,来这里的可都是朝中显贵,更有不少朝中显贵,但王爷也绝无出去结交的意思,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也不敢吧,真让人捉摸不透!每次外面歌舞升平,就更显得这个房间冷清孤寂,但王爷似乎自得其乐,从未厌倦!《阳春》乐曲声响起,声调轻快,旋律清新,仿万物始知春,和风淡淡荡,台上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清媚脱俗的舞姿像仙子般,映衬着水池中铜镜的影子,恍若月中仙子!
牧雪心中凄苦无奈,从少年时认识起,他的眼中便没有她,若这次不是皇上皇后的旨意,让自己协助他找人,他怕是早已忘却自己,不会记起自己的吧!
对,那时自己在木叶神山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惊为天神!白马上的他惘若踏月而来的神,在叛部千军万马的乱刀中救下主人和自己,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永远是那副宁静柔和的样子,他的眼眸深邃平静,只要继续望下去,便很快会失去少女的矜持。大辽的女子可不是大宋朝女子这般的含蓄内敛,所以贵为皇后侄女的萧敏大胆向他表达倾慕之情,大辽哪个少女不倾慕于他呢?若萧敏不是主人的孙女,他是不会喜欢她的吧,因为那件事是自己做的,他才那么厌恶自己的吗?但自己从那件事后已经离开大辽,流落到渤海旧地,投奔自己的哥哥,他还有什么不悦的呢?自己跟了主人那么多年,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就背井离乡流落异国,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厌恶还没消失吗?
若不是三年前,皇后突然将自己召回,自己是绝记不能见到他的了,可他如今不是更能实现他的理想了吗,而自己呢,因为内疚而每夜被泪水腐蚀的心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那件事吗,他真的那么以为?他怎么可以一直都不原谅自己呢?
房顶上有人影飞过,安成从水中的倒影上看到了,同时注意到的还有耶律斜轸,倒映在水池中的铜镜上有一片阴影,很模糊,离水池近的,够机警的人都看到了,也颇感奇怪,耶律斜轸听萧翰言语几句,便起身离开!
可以瞥见镜上的剑尖,心中惊呼上面有人!但再望着屋顶,那片黑影朝院子后方落去。安成觉得事有蹊跷,便道:”哥哥在此等我,我出去一下!“便急急转身往前走去,转角处下楼去。
德昌不知道安成要干什么,有些奇怪便继续看牧雪跳舞,舞池之上的女子飘逸似仙,赵德昌实在觉得没白来。而赵德昭正打算要走,从半开的窗户见赵德昌坐在那里,而那疾走的身影极似安成,心想这丫头扮作男子进来的吗,这会又去干什么?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那铜镜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有人!
德昭来不及疾呼,屋顶上已有人穿顶而入,身法极快,一青衣男子持剑以不可想象的度逼近牧雪,舞池中的舞姬乱作一团,楼层上的人见此惊变,吓得及走奔呼:”有刺客,有刺客!“
一时间桌盘杯盏打翻的声音,男人女人的瞌绊声、呼叫声,楼层间乱作一团,牧雪见眼前的男子手持利剑,目露凶光,吓得不敢乱动,再看耶律斜轸和周围,早乱作一团,突然,楼上有人惊呼:”牧雪小心!“
牧雪心知这声音好生熟悉,却也不敢乱看,只吓得一步步往后退,翠娘急得直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快来人啊,快给我抓住这刺客!“
翠娘正站在卢多逊身后,卢多逊已是酒酣眼花,见此大变,酒已醒了四五分,家丁扶持不稳,口中骂道:”这天子脚下,还反了你了,快给本官来人,抓住这厮!“但哪里有人理会呢,卢多逊便自己跌跌撞撞地起来,要去找夜晚巡逻的禁军来抓住他口中的这厮!
牧雪眼见青衣人脸上斜着的刀疤,又见他杀气逼人,吓得差点从舞台上摔下去,又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要么死要么伤要么吓得瑟瑟抖的舞姬们,便夺过近旁舞姬的琵琶向青衣人砸去,想阻止他,哪知更激怒了青衣人,他眉毛一拧,顺势一推牧雪,恶狠狠骂道:”去死吧!“顺手提剑向牧雪手臂砍去,牧雪只觉得一阵刺痛,琵琶便被削断,一下子坐在地上,不能动弹。青衣人纵身一跃,落在左边楼梯上,又开始大开杀戒!
安成进了后院,没瞧见一个人影。
后院灯火昏暗,大概能看出这后院还挺大,树木葱郁,只有东北方向的水轩上灯火通明,又见自己身处的这四角亭内月光照在墙上更是斑驳诡异,忽听得前面楼厅人的呼叫声,心想,明明是见着他们进来的,怎么就不见了?前面又出了什么事?正要向前走动,却被人捂住嘴,安成心内一惊,是谁,何时已在亭中?只听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
安成看不见他样貌,但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人!
正待作,屋顶突然有人飞驰而过,落在远处的水轩方向,这下,安成倒是真不会讲话了,远远望去,那曲桥上的是个青衣男子,个子很高。那桥上没有人的,突然出现一个白袍人的身影,被捂住嘴很不舒服,真想咬这人手一口,但那白袍子的人头上戴着白纱帽,将整个脸孔遮住,根本瞧不见样子,心中气恼,这么远,他就是不戴,也看不见他俩的样子啊!还有那个白袍人,是鬼不成,自己刚刚明明眼睛眨都没眨一眼的,他刚刚明明不在桥上!都怪这人打扰自己注意力,安成气得直瞪眼,自己何时受过这般礼遇,这人要这样抱着自己到什么时候,急得安成直踩后面人的脚,可这人却一点也不动怒,声音照样宁静和缓:”别乱动!
“安成心想,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命令我?忽听亭中人说话,才停止躁动,盯着亭中,侧耳倾听。那白袍人压低声音喝问黑衣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还不快走!“那黑衣人对白袍人似乎颇为惧怕,沉吟半响,暗沉一声:”是。“足尖一点,便飞出了园内,黑夜中,也看不清飞去了哪里!
惊觉这人把手放在自己腰间,登时觉得脸上烫,那白袍人来回踱了几步,却又凭空不见了!安成又急又气,耶律斜轸也松了手,走出亭子,安成转过身来:”果然是你。“
耶律斜轸略一皱眉,不明白面前的少女如何这般瞧着自己,似乎生气了呢?
安成瞪着耶律斜轸却说不出话来,心想,前面那么吵闹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正要出去,却被耶律斜轸叫住:”公主!“
耶律斜轸似乎有话要说,安成回过头去,他认出了自己吗?迷糊中闻到一股香味,身体便浑身无力,登时摊了下去,耶律斜轸瞧着自己一脸奇怪,他旁边站着的正是刚刚那白袍人,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就在旁边吗?白袍人到底是什么人,这,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