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端着酒杯就往阮旸脸上送。
站在阮旸身后的人连忙拦住他。
阮旸顺着肌肉紧实的胳膊看过去,他立马低下头,看着很有些惶恐,“医师说了,小魏王身体不好,不能饮酒。”
这人是薛麟借给他的,借的时候还拉着脸,“别人出去都是仆从成群,你怎么也得多带几个人,不然显得多寒酸。”
阮旸自己就带了一个人也站在身后,得了他的示意,把袖子里的匕收了回去。
紫袍官人老大不乐意,眉头一拧,“轮得到你说话吗!”
阮旸身后的人请罪,“公请见谅。”
紫袍官人正要作,却听阮旸瞅着他嘴角的浅疤开了口。
“左将军宋之河。”
宋之河愣了一下,似是有点受宠若惊,“小魏王认得我?”
阮旸点了下头,“邙山之战中你被流矢伤了左臂,当时整个战场上都听得见你哭爹喊娘的声音。”
在座的邓将军带头笑出了一声,“好像是听说过这事。”
周边人也笑,众多的的声音混在一起,宋之河脸色立马青了。
阮旸转手拿了茶杯跟他一碰,“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想来谁都年少不经事过。听说左将军最近又兼任了军司马,能者多劳,恭喜恭喜。”
薛国公也上来打圆场,“小魏王年少,难得还记得宋公,也算是有缘。”
宋之河沉默了片刻,一口饮尽自己杯中酒,也算是给了薛灵玙面子没有作,只是黑着脸说,“这么一看,小魏王倒确实和魏王妃挺像。”
阮旸笑了,“谢谢,像我娘很好。我娘哪里都很好。”
宋之河“哼”了一声,愤然甩袖,“这点尤其像!”
他们这么一闹,场上的气氛倒是活络了不少。
杜长史阮旸之前见过,韦少保也打过几次照面,他们带着邓化兴到了阮旸面前认个脸熟。
建忠将军邓化兴寒门出身,上下把阮旸打量了一个个。
“小公子应该不记得我。韩陵之战时,末将是穆国公手下,仗打到一半阵前主帅遭人偷袭身死。所幸当时上将军打仗勇猛,杀到了我们这边。我们这帮没能耐的靠着他带着才能活下来,还打了胜仗。战场上下来上将军见大家高兴便带我们喝酒,所以您抓周的时候我也在宴上,就见您抓住上将军手里的霸军长枪后不松手了,其他的东西全不肯要……”
他乐呵呵地一巴掌拍在阮旸背上。这一巴掌太重,阮旸一时没注意,直接给他拍岔了气。
阮旸想,真他妈丢人。
这一阵咳嗽从喉咙里翻上来,震得整个胸腔都疼,吓得身边的人手忙脚乱。
“没事……”阮旸缓了口气,一口啐掉咳出的血沫,向一边不知所措的邓化兴解释,“我这两天本来嗓子就不太舒服。”
窦指挥使窦王夏给阮旸递了杯梨浆——他代窦司空来的,勉强跟阮旸算是熟人。
他跟阮旸同辈,多少知道阮旸脾气,说话就显得直白些,“你从年前就病成这样了,怎么老不见好?”
阮旸单手捂着眼睛,摇了摇另一只手,不想动嗓子说话。
可惜他身边这帮人明显不想放过他。
柳州牧眯了眯眼睛,“老夫近年耳朵眼睛都开始不好用了,记不清是听谁说过一句,说小魏王不是病了,而是中的毒?”
窦王夏根本就没在关心他,纯粹是在好奇,“什么毒?在场诸公皆贵人,指不定有谁家里藏着什么灵丹妙药能解呢。”
这其实不是好宣扬给别人听的事,但既然他们问了,阮旸便也回答他们。
“是透骨鸢和木上霜。”
鸢飞戾天,其爪尖利,力透白骨。其毒入体,顷刻五脏俱溃,肠腐肚烂,痛苦难忍,霸戾非凡,是为透骨鸢。
而木上霜,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与平常无异难以察觉,直到毒药蚀骨销髓,最后将中毒之人化成一滩血水,如木上霜草上露,阳光之下不消片刻便消逝无踪。
窦王夏不太相信,“中了这样的毒,你怎么还活着?”
阮旸回答,“听说过以毒攻毒吗。”
窦王夏有点兴趣,“真的?”
“假的。”阮旸白他一眼。
“但不管怎么样,你都算是命大了。”窦王夏咧嘴笑道,“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在场的西京贵人们纷纷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