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雪庭也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天衢站在原地,心如刀割,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勉强微抬眼睫,战战兢兢望向面前那人
却现季雪庭早已转过身去,探查起身后韩瑛与韩稚春的情况去了。
韩瑛正抱着韩稚春,后者的身形已经近乎溃散,他躺在哥哥怀中,眼中只有惶恐与无助。
季雪庭走过去,一瞥之下,眼神便暗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伥鬼究竟利用韩稚春做了什么,但可以猜得到,他以幻境和控傀之术营造出来往昔瀛城景象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而想要维持这么大范围,这么精细的“术”,对施法者的消耗是十分可怕的。
即便没有之后季雪庭数次破开韩稚春的幻术,他恐怕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躺在韩瑛怀中的那个人,早已是灯枯油尽,只剩下一层格外虚弱的空壳还在勉强支撑。
“稚春,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以韩瑛阅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然而此时此刻,曾经的大剑侠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韩稚春的脸颊,不断地问着那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
最先时,他问询中还带着些许恼怒,可渐渐的,韩瑛的声音就变得温和柔软起来。
就跟当年他无可奈何,耐着性子与天生心智不全的傻弟弟说话时一模一样。
“燕燕啊,你说你这脾气怎么就不能好一点呢若说你天生脾气差,我看着也不像啊你在家时跟小春说话时不和风细雨,一点火气都没有吗”
“季大哥,我那是没有火气吗我那是没办法真是的那个若是语气太重了,稚春会怕。
“啊”
“他不像是别的人那么聪明,分不出事情轻重缓急好坏,所以若是他怕了,就要怕很久你能别那么看着我吗你现在的表情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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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雪庭收起凌苍剑,看着面前那对兄弟,恍惚又想起了很久之前与韩瑛出游时的对话。
只不过昔日少年英杰,如今早已老去。他怀中的弟弟,却依旧被他哄得很好。
“哥你,不要哭小春只是想让哥不要哭。”
韩稚春眼神已经渐渐涣散,他原本就心智不全,如今就更加难以说清事情来龙去脉。
季雪庭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半跪在了他的身边。
他自自己灵脉之中截取了一截灵力,伸手按在韩稚春的腕间,正准备将灵气送入他身体里好让他能再多支撑一小会儿,却不想他指尖刚碰触到韩稚春,胸口处的灵物便骤然一阵颤动。
“唔”
季雪庭一声闷哼,紧接着,眼前竟然缓缓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恍惚中,季雪庭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化为屹立在神州大地上亿万万年的瀛山本身。
“他”无悲无喜度过了漫长到极点的岁月“他”默然地看着世事变迁
“他”看到了青州百姓在一个面目模糊的道人的怂恿之下,以卑鄙的手段留下了本应无拘无束,日行万里的神兽虹行。
“他”看着那虹行化为女子,在山中日日哭泣,然后又在一次阴差阳错之中,被不知情的旅人救下了山。
那悲哀的神兽离去让“他”感到稍稍轻松了一些,然而过了一些时日,“他”现,自己怀抱之内出现了一座城。
弱小的生灵开始聚集起来,“他”并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本应得到自由的神兽虹行的气息。
只不过这一次,神兽的气息变得无比浑浊而古怪。
瀛山再一次苏醒,“他”注意到了那个孩子那是虹行与人类生下来的孩子。
因为体内同时流淌着最高贵与最平庸的血液,他显得与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沉默的瀛山确认了虹行与人类的混血回到了山中之后,就再次回到了以往的沉默。但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办法安宁太久。
很快,让“他”感到不快的“东西”又一次出现了。
纵然外形还有躯壳都早已改变,但“他”不会错认那种污秽味道。
是那个“道人”。
当初怂恿着青州百姓囚禁虹行的“道人”又一次的回到了山林之中。
瀛山近乎本能地抗拒着它,然而
它却像是一颗有毒的种子落入了泥土之中,开始一点点地芽,生根,然后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