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晕了过去。
安普利斯是在第四天的下午被发现的晕倒的。特洛迪奥的族长,他的父亲霍华德找他的儿子有事──要不是因为这样,也许他死在那里无人可知也未必不能。
霍华德公爵愤怒了。他强行撤换了儿子身边的所有内侍,换上了自家的仆人。安普利斯已有发烧转为了重度肺炎,并发了耳部感染,简单来说,他烧坏了耳朵,听力将大为减弱,甚至可能失聪。
王储殿下一直没有出现。当然,他正享受新婚的快乐──我的意思是,和加林奈尔骑士的。
皇帝陛下倒是送来的问候,并责令皇家医生用上最好的药,尽量不要留下後遗症。
感冒好治,但是感冒过後所遗留的问题就没有那麽好治了。
终於,在昏睡了三天後,安普利斯醒了过来。
他有些恍惚,父亲大人坐在他的病床右侧,他的手一动,霍华德公爵立刻反应过来,“安迪,怎麽样?”
安普利斯茫然的看著父亲,父亲的声音什麽时候变得那麽小了?为什麽我听不清楚了?
“安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霍华德大声喊著,眉头皱成一个结。
安普利斯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後疲惫的闭上眼。
他好像又失去了为数不多真正属於自己的东西。
霍华德替自己憔悴的儿子拉好被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了一会儿,低叹一声离开。
安普利斯在醒过来的时候总是盯著门口看,仿佛是在等待著谁,可是除了父亲偶尔会来一次,再无任何人的拜访。
他有时候会嘲笑自己异想天开,竟然会想著病了的自己会不会得到哪怕一句话,不,一句转告的话的关心,来自繁忙的王储殿下那里。
显然那只是一种幻想,幻想著,有了病,就会博得一些同情心。
但是陌生人,甚至是厌恶著的人,有什麽资格要求同情呢?
只有睡上一觉,又一觉,才会忘记那些,做上一个美丽的梦。
梦见什麽了呢?还是童年的那些瑰色的梦。
他们毫无芥蒂的玩耍著,可以互相叫对方的名字。他拿走了埃里克给他的玩具,回家给父亲炫耀。父亲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猛然惊醒。抬起没有扎针的左手,抚摸了一下脸颊。父亲不想他受皇家的恩惠,但是却又让他和王储殿下交好。什麽都不懂的他觉得特别的委屈,但是从那以後就再也不敢要王储殿下的任何礼物,只除了那朵偷偷养起来的花。
渐渐的,他们疏远了,在彼此的父母的教育之下,有了君臣的分别,彼此更加有礼。
从那以後,他就再也没有叫过王储殿下埃里克,王储殿下也再不会叫他小安迪。
就那麽,渐行渐远了吧……
但是他是一直爱著的,一直一直追随著王储殿下的一举一动。而他只是王储殿下童年的玩伴,如若不是结婚,也就是个匆匆的过客。
过客,本就该是过客,硬留下来,反而会失去。
放下左手,安普利斯再一次看向窗外。
皇宫上空的天空总是那麽的蓝。
安普利斯在病好後被霍华德公爵接回家住了几天。回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家看到好像更加苍老的母亲和唯一一个年级太小而没被“嫁”出去的弟弟时,他还是莫名的难受了。
特洛迪奥家族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人丁稀少了。他的母亲身体不好,只有他,她妹妹和他弟弟三个孩子。奇怪的是父亲也就只有一个妻子,导致了这一代的孩子特别的少。
他和男人结了婚,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妹妹的孩子也不是属於特洛迪奥家族的,弟弟太小,还不知道将来的命运。
安普利斯放下帽子,蹲下身来拉著小杰里米的手,温和的问道:“杰米,有没有好好的学习?听父亲母亲大人的话?”
“有。”小杰里米抬起头,怯生生的答道:“我想哥哥了。哥哥能多在家几天吗?我学了很多新东西想和哥哥说……能陪我玩玩麽?”
安普利斯还是温柔的笑著,“杰米,大声点儿,哥哥听不到。”
小杰里米才发现哥哥是以一种倾听的姿势和他说话。
母亲在他们身後,掩住嘴,转过身,无声的哭泣。
她最优秀,最温柔,在这个家里最像个人的大儿子,憔悴到了这种地步。
仅仅几个月而已,皇宫就已经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吗?
一头灿烂的金发如今干枯失色,本就不丰腴的身体更加消瘦,眼眶也深深的陷了下去……
尤其是他的耳朵……
上帝啊!我的儿子只是生在这个无情的家族,只是爱错了一个人……他是那麽的优秀,那麽善良,那麽温柔……为何要待他如此?
我愿意番外
番外──只有错过(霍华德的故事)
伊莱扎看著丈夫书房的灯依旧亮著,端著咖啡的手便也不好敲下去,怕影响丈夫的工作。
她和丈夫霍华德的关系,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依旧是相敬如宾,好像是过分熟悉的陌生人。从不交流,只有履行义务似的关心。
她的身体不好,作为族长的妻子,她应该大度的让丈夫多娶几位夫人延续後代,她也的确这麽做的。
奇怪的是,反对的居然是霍华德。他说,一个就够了,三个孩子,足够了。
她那时觉得这是丈夫变相对自己的爱护,感动不已。但是丈夫在其他方面上完全感觉不到爱意,他们的关系从未改变过,从结婚的第一天起。
霍华德总是严肃著面孔,没什麽笑容,就算说话也是讨论些政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