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一额上青筋急剧跳了两跳,“锦衣卫不找,我找,我觉得她还活着。另外……”他直直盯着叶向晚,“该查查你那边的人了,既然不是鸾儿告诉高晟叶家联系瓦剌的事,又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接触到他幽深的眼睛,叶向晚没有来一阵心头急跳。
不知怎的,她感到宋南一好像变了,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的单纯公子哥了。
远离京城的徐家营小镇,这日来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男的身姿挺拔,秀逸非常,女的更了不得,比画上的天仙还好看
,只是看起来有点痴痴呆呆的,总是低着头跟在她丈夫后面,一句话不说。
听说是来镇上找活计的,便有人热情地给那男人指点,“看你斯斯文文的,读过书吧,吴家大兴土木,正缺账房,你去试试,过了的话包吃包住,一月两吊钱。”
高晟忙谢过那人,又面露难色道:“您知道谁家有赁房子的,拙荆怕见生人,她的病需要静养,住大杂院我怕她不适应。”
“我家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道,“刚盖好的小跨院,两间正房,一间伙房,你们俩住正好。而且就在吴家庄子边上,你上工也方便,每月一吊钱。”
就有人笑她,“小丫算盘打得够响,人家两吊工钱还没拿到手呢,你就惦记上了。”
“就你家那小跨院,小的连驴都转不开,两间正房也是一间隔出来的,里面光秃秃嘛都没有,好意思要人家一吊钱!”
小丫脸皮一红,倒也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满镇子您去打听打听,新房子,有这个价钱没有?而且我家是挨着吴家的,他家那块是个风水宝地,算命的都说紫气东来,后代发达什么的,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高晟越听越有兴趣,笑吟吟道:“那我一定要租你家的房子,借借风水宝地的福气,希望我妻子的病,快点好起来。”
他看向身旁的妻子,眼中的柔情仿佛永远流泻不完的,看得小丫一阵脸红耳热,引得众
人不停赞叹他不离不弃,情深义重,便是戴在他妻子手腕上的链铐都不觉得怪异了。
无人注意,他妻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小丫领着他二人回了家,她家里五口人,爹娘,老奶奶,还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弟弟。
那跨院闲着也是闲着,得知女儿招揽来一桩进项,几人喜得无可无不可,着急忙慌把里头的杂物清理出来,又找来一床新被褥,生怕这两人不满意跑了似的。
高晟四处打量一番,小院的确狭窄逼仄,家具也几乎没有,一土炕,一桌两条长凳而已,胜在门窗都是新的。
而且,和吴家大宅子仅仅隔了一条街。
高晟取出一块碎银,掂了掂道:“这是三个月的房租,拙荆干不了活儿,家里有个洗洗涮涮的,还请大婶帮帮忙,等上工领了工钱,我再补给您。”
把小丫娘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好说好说,邻里邻居的,有事只管说话。”又惋惜,“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就病了……”
高晟轻轻拉了下链子,示意温鸾进屋。
“拙荆发病的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可能会喊叫,也可能会哭个不停,你们听到不要害怕,过会儿她就好了。”
“好好。”
“平时也不要靠近她,我出门的时候会把窗子门都锁死,省得她跑出来伤人。”高晟迈过门槛,回身缓缓关上门,笑着说,“我没吓唬你们,真的会死人的哦。”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
小丫看到他的疯婆娘抬头望来,恰好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异常的平和,平和之中又带着无尽的哀痛,眼中隐隐有流光闪过,说不上为什么,小丫只觉得看她一眼,心都要碎了。
那绝不是疯子的眼神。
一两声鸦啼骤然响起,小丫惊得浑身一个寒颤。
“哪里来到乌鸦?”小丫娘四处看看,纳闷道,“吴老爷不喜欢乌鸦,说不吉利,早就让人把这一带的乌鸦窝全烧了,都几个月没听过乌鸦叫啦。”
小丫拽着她娘往回走,“乌鸦飞来飞去的,谁能管得了,反正吴老爷会处理的,咱甭操那心,吃饭吃饭,我都饿了。”
“啊呀,没问那小夫妻要不要吃的,肯定没吃,我下两碗面你送过去。”
……
入夜,一道人影从院墙上飞过,猫似地轻轻巧巧落在吴家大宅旁的大杨树上,夜风拂过,树梢轻轻摇摆,枝头上的人也来回晃着,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眼前的宅子大得超乎预计,层层高墙阻隔了里外的视线,大院子套小院子,幽幽夜色下,曲曲折折的街巷迷宫一样,饶是精于刺探地形的高晟,都看得眼前一晕。
而且暗哨极多,不止宅子附近,小丫家外面,更远处的人家,整个镇子都有暗哨,都在吴家的监控之下。
这么说,今天他一踏入这个镇子,吴家就知道有生人来了。
幸好罗鹰他们不算笨,见他一直没有给他们传信,就默认了他身死的
流言,如今人人都以为锦衣卫指挥使高晟已经跳崖死亡,吴家怎么也想不到,正主就在藏在他们的镇上。
高晟微微眯起眼前,极力辨认着吴家大宅各处院落。
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蓦地划破夜空,高晟头皮一炸,想也没想立刻回返。
冒着暴露的危险,飞速掠过屋舍,脚尖一点他直接推开门冲进屋子。
屋里,床头安息香袅袅回旋着,温鸾睡得十分深沉,眉头轻轻蹙着,好似有无尽的排解不出来的心事。
高晟紧绷的神经瞬间一送,站在床头默默看了她会儿,低头轻轻一吻。
外面那女人紧接着又哭又笑,在沉寂的深夜分外刺耳,忽然戛然而止,似乎被人堵住了嘴。
高晟看了眼吴家大宅的方向,没有再出去打探。